她在失望了。
乔贞心里涌起一股冲动。见到关心的人躺在病床上,你会想了解她感觉是不是好些了。你会想轻声对她说话,表达自己心里曾经有多么焦急。你会想对她笑。你会想触摸她的脸,期盼着经过一场病痛之后,她的皮肤能够尽快恢复往日的温暖。你会想握住她的手,把自己的体温和她分享,感受她手掌中血液的流动。你会比往常更渴望和她建立感情上的联系。这些都是最自然不过的,普通人都会产生,并且自然而然去接受的冲动;而当它们出现在乔贞心里的时候,他不得不压抑下去。为什么是“不得不”,他自己也不明白。
“阿尔泰娅已经回家了,”他说,“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军情七处。莫蒂琪雅也同意我询问她。”
“噢。”
达莉亚无力地应答着,仿佛这是和她完全无关的话题。现在,轮到她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想和乔贞,而不是和一具雕像说话。
“不如这样……”乔贞说。“那小姑娘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她好像让自己做的事情给吓着了。与其说我是要询问,不如说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并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逼问她。而且,你一定也有话对她说。我看,再等几天,我把她带到你这儿来。怎么样?”
达莉亚有些惊讶。“当然……可以。”
乔贞对阿尔泰娅是怀有戒心的。如果按照通常的做法,他不可能主动让她再次接近达莉亚。他这个决定,是对刚才把达莉亚锁在高大铁门之外的微不足道的补偿。一个尴尬的表态。
他正是回想着这些事,所以才在约瑟夫面前走了神。现在,他把文件放下来,说:“这两个人都没有监视的必要。”
我已经对达莉亚说过自己不打算再管谋杀案,但现在我又在做什么?
“好吧。”约瑟夫说。“你看起来有些累。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当我想休息的时候,自然会去。”
“对……我没有给你提供参考意见的权利。不过,乔贞,我非常感谢你帮助了我们这么多。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你快要离开了。”
乔贞很难捕捉到约瑟夫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你们没必要继续沿用我设计的调查方案。”他说。“而且,我也不建议这么做。虽然有利于整个镇子的治安,但是就抓捕杀死鲍尔的犯人这个任务来说,效率非常低。”
“你还有别的建议?”
“你希望我留下别的建议吗?”
“既然你要离开,那么留下这些东西也无妨。当然,我既没有回报你的办法,又再次提出这种要求,也许会显得有些贪心。”
乔贞沉思了一下。“好吧。你记住,我现在要说的话,只代表我这一刻的意见。尽量不要让它影响你们日后的工作。假设现在非得给案情下一个总结的话,我会回到最初的结论:这是一个对守夜人的报复行为,而且只是某些事情的一个开始。它一直都是合理的,这些天以来并没有新的线索足以让我改变这个结论。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谁要报复守夜人?他们所作的事,只不过是保护夜色镇而已。‘保护’这种行为,必须有一定的规模,才能成为‘冒犯’。你父亲一年以前对强盗的剿灭性质打击,对他的敌人来说,就是‘冒犯’。”
“你是说……是那伙强盗的残党做出了这件事?”
“对。动机且不提,这和凶手是惯犯的推论也是符合的。但这里又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作为有群体性质的报复行为,凶手所做的事太过有针对性了。一年前你和贡多雷一同参加了战斗,对吧?”
“是的。你认为这和我父亲个人的行为有关?”
“这就是我不能下结论的范畴了。我缺少的最主要的东西,就是一年前的讯息。所以,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在我现有的条件下做出的判断,也没办法给你留下什么有针对性的办案建议。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尽力去回想,一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相信当时鲍尔和你父亲已经很熟悉,现在他死了,等于是少了最重要的了解情报途径。”
“乔贞,最重要的了解情报途径是我父亲本人。可是……他也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活着。如果你留在这儿的话,计划中的下一步是审讯我吗?”
约瑟夫无意识的停顿,让这句表面上冷酷的话语,显露出了暗含的收敛的伤感。
“不。”乔贞说。“我有别的事要做。现在,我想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