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农来到他俩面前。他看上去有些不安,不停地挤着眼角,就像生怕灰雾会从眼睛进入腐蚀他的身体一般。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自己的工作完成了?”埃林说。
“我不是来找你的,”坎农在对埃林说出这半句略有敌意的话后,立刻垂下眼睛,转向乔贞说,“桑迪斯·织风大人说现在要见你。”
行政上来说,夜精灵桑迪斯·织风仍然是奥伯丁的最高管理人。他的大部分指示,只要不和人类的利益有明显抵触,乔贞都必须执行。虽然桑迪斯自有人数充足的灰谷哨兵队来管理夜精灵居住区,并不需要人类插手,但自从坎农的父亲退休以后,人类区的最高治安官职位暂缺,桑迪斯就成了实际上发号施令的人。
“他说很紧急。请你尽快过去。”
“坎农,我倒有话想问你。”埃林说。“为什么桑迪斯·织风要找你来传话?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桑迪斯大人信任我,从我父亲开始,就一直很照顾我们家。我为他做些事也是职责所在。这大概是你这样军情七处的雇员不懂的。从来没有人训练我去怀疑和嫉恨所有人。”
“不要再说了。”乔贞并不想被卷入埃林和坎农的口舌战争,“我马上就过去。”
这时候,坎农却又突然显得有些为难。如果一开始乔贞就不在场的话,他也不敢对埃林说带着敌意的话。他试图开口,却又拿不出什么借口,干脆一句话不说地转身离开了。埃林耸了耸肩。
就像往常一样,桑迪斯·织风站在探出崖边的临海平台上。每天从达纳苏斯来往的船只,都会经过他的眼下。乔贞来到平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处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灯塔,把波状光线投射在航道上。
“听说您正在找我,桑迪斯大人。”乔贞说。
桑迪斯转过身。即使是在暗夜精灵中,他也算年长的一员了。在管辖奥伯丁之前,他一直是一名见证过历史的战士——正因为如此,乔贞可以接受他不时的傲慢。
“你们今天下午组织了一场成效不错的行动。”
“多谢。”
“我代表所有生活在奥伯丁的人民,各个种族,感谢你这两年来为本地治安做出的贡献。或许你们人类,特别是军情七处的人,会觉得这种说法是陈词滥调,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如果没有你们,本地会因为暮光教徒而混乱不堪。”
“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我想谈谈火焰节的安排。”
“是这样。请说吧。”
“我就直说吧。对于我这样渡过的岁月已经难以计数的夜精灵来说,火焰节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这样的节日,喧闹、躁动,有各种令人不安的可能性。但我们不会反对它,毕竟我们之中一些比较年轻的,在各个种族杂居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夜精灵,也相当喜爱这个节日。我希望明天的祭典上,人人都能够玩得愉快。”
“需要我安排更严密的警备吗?”
“你一向都是这么敏锐,乔贞。事实上,这件事不需要你安排。我手下有足够的人。我是想先告诉你一个决定:为了给所有人提供一个安全游玩的环境,我打算安排搜身。”
“搜身?”乔贞皱起眉头。“有这个必要?”
“我会安排卫兵对每一个进入广场参加祭典的人进行搜身。为了安全,我想这总比你在人群中安插眼线要全面得多,也有效得多。”
“你说过希望人人都能够玩得愉快。但有谁在被搜过身后还能提得起狂欢的兴致?”
“一切都没有保证安全来得重要。兴致?假若生命遭到威胁,还有什么兴致可言?”
“或许有些冒犯,但我想问:您是不是掌握了一些关于暮光教徒将要对火焰节不利的情报,却打算对我隐瞒?”
“不,没有这回事。只是一个普通的安全策略——基于当前的形势所做出的。乔贞,这么长时间了,甘迈罗·铁椎的案子还没有进展——”
乔贞明白了桑迪斯叫他来的真正目的。不是安排任何事。不是分享任何情报。而是威慑,施压。
矮人甘迈罗·铁椎是探险者协会在奥伯丁的领头人,一个月前突然失踪。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经死了。从来没有找到直接证据,指出嫌疑犯,在外人看来,这个案子像是被搁下了。
“所有联盟种族都在奥伯丁居住——我好不容易才拒绝那些绿皮的肮脏小矮子进入这里——各个种族之间必须和平相处。假若我们能做到,就能证明整个艾泽拉斯的联盟成员都能做到。但是,甘迈罗的死,带来了一个不详的信息。一个德高望重的矮人,他死了,但看上去竟然没人过问。你比我更清楚,这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这件案子我们仍然在调查。”
“我不怀疑你的努力,但是我不会拿出无限的耐心去等——你明白吧?你看,我能安排这样一次搜身,并且相信这能改善治安状况,这表示我是会拿出行动的。我希望你们人类,来自暴风城的探员,也能够拿出真正的行动来。对于这位让人喜爱的矮人的死,我个人也很痛心,希望凶手尽快得到制裁,也希望他不能再潜伏着,危害我其他的人民。你懂吗?”
说得真是漂亮。你根本就不关心矮人的生死。
乔贞厌恶这种心照不宣的文字游戏。桑迪斯一向都很讨厌这些探险者协会的矮人,因为他们总是把目光盯死夜精灵那些分布广大的遗迹。甘迈罗作为协会在奥伯丁的领导人,一向受到高龄夜精灵的忌恨。但是甘迈罗的意外失踪,却又带来了新的麻烦——矮人们自然而然地把矛头对准了夜精灵们。
案子未破一天,压力就积聚一天。无论夜精灵还是矮人,都是沉稳、坚韧的种族;正因为如此,两者之间紧绷的绳一旦断裂,将会产生难以修补的伤痕。
事实上,对于杀死甘迈罗的凶手是谁,乔贞不是完全没有线索的。
但是,有一种力量在阻止着他深究下去。
离开桑迪斯的地方后,他经过了准备举行祭典的中央广场。有不少人仍然在黑夜里做着会场的装点工作。北面和西面的夜精灵居住区一片静谧;东边的远处,偶尔可以看见矮人捶打铁器迸发出的火光。乔贞停下脚步,几个工人看看他,又继续手中的活儿。在回家的路上,多雷斯说出的那句话始终在他脑中回荡:
就一天。除了这一天,我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