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第161章策马红尘
“皇上,皇上......梁王,他...他死了......”
当正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的皇上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失神将所有的奏折都推翻在地,他大骇的站起身,“你说什么?梁王死了?”
统领跪拜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三十多年的父子情啊,皇上心中大悲,“是谁下的手,是谁?”
“下官无能,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皇上看着地上散落的奏折,心中已然明了是谁动的手了。只是他对不起夕莲啊,她临死前苦苦哀求饶流宇汲一命,可事到如今,他还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啊!
“没有线索......”皇上喃喃重复着,看来他是真的越来越适合做一个帝王了,而自己,真的老了,已经老了......
“来人!”皇上强掩心中悲痛,命令道,“替朕研磨,朕要拟旨!”
流宇帛终于如愿以偿了,铲除了所有异己,皇上下旨将皇位传与流宇帛,下月初八举行登基大典。
栩苵关心的不是流宇帛登基,而是天天那个逗她开心的不羁男子不见了,有一种强烈的不祥感笼罩在栩苵心间。
她气冲冲的跑到东院,而此时裁缝正在帮流宇帛量尺寸做衣服。
见栩苵进来,流宇帛挥手示意裁缝退下。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孩子和女人有什么用,他们都是无辜的!”栩苵一开口就是责备,今天早上她就听说,梁王一家全被刺杀,一个不留。
是,流宇汲死有余辜,可是唐心宛,流云诚,还有那些个妾室孩子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残忍的一并杀死?!
“栩栩果真是最了解为夫的人!”流宇帛企图用嬉笑来转移话题。
却不料栩苵根本没他那么好的心情,立即怒道,“为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残忍?”
“栩栩,为什么你总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我吵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果今日不杀死他的后代,难保他日,他们不寻仇上门!”
“你就为了自己的高枕无忧,妄杀无辜吗?”栩苵不耻流宇汲就是因为他行事手段毒辣,可是没想到今日流宇帛也是如此!
“干嘛要为已经过去的事和我置气啊,来,选选料子,让裁缝给你做新衣裳,册封大典的时候可以穿。”
“我不要!”栩苵气恼的扭头道,“我的玄铁令呢?”
栩苵既然问了就是已经知晓了一切,流宇帛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泰然道,“用了!”
“你真的让拓野去杀人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他现在已经不是杀手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是不是已经......”
流宇帛冷漠道,“我又没逼他,是他心甘情愿去的。栩栩,他的死活关你什么事,是杀手就会有被杀的一天!”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我告诉过你,他是我的朋友!我也说过的,不要伤害我的朋友,为什么你一犯再犯?!”
流宇帛心里一惊,拉着栩苵问,“一犯再犯是什么意思?”
“你放开我!”栩苵狠狠的甩开流宇帛的手,头也不回的快速跑回西院。
明明就是如此猜测的,可是当流宇帛承认的时候,栩苵还是不能接受。她知道她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可是,她控制不了。
一想到他登基,一看见他做龙袍,她就无法平静下来,恨不能亲手再将这一切毁掉。
她知道,她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栩苵刚一进云柔阁,就见绿荷一脸惊慌的往外跑,栩苵急忙拉住了她,“怎么了,怎么了......”
绿荷结结巴巴道,“里面......里...面......”
栩苵拽着惶恐不安的绿荷走了进去,地上一路都是血迹,一直拖到了里屋的桌子旁。
那红红的血人将栩苵吓了一跳,她惊慌的跑过去,“拓野,拓野......”
“啊”绿荷吓得尖叫起来。
栩苵大吼一声,“绿荷,闭嘴!”
绿荷惊恐万分的看着栩苵,目光始终不敢下移看拓野。
“绿荷,去打盆温水过来,再找些绷带和止血散来。”栩苵说罢,目露凶光的警告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你!”
“我不会说,不会说的......”绿荷唯唯诺诺的应答,赶紧跑了出去。
拓野身上到处都是剑伤刀伤,没有包扎前,栩苵还不敢随意的搬动他。
由于失血过多,拓野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栩苵拍着他的脸,企图让他清醒点。她真的很怕,很怕......
“拓野,拓野......”
栩苵不停的呼喊着拓野的名字,似乎有点效,许久,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丫...丫头.......不要让人知道......知道......”
“拓野,是我,是我,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振作点,很快我就可以帮你包扎了......”
“丫头......愿...愿意去大漠吗?去......去不去......”
“我去,我去,你快起好起来,带我去啊......你不是说有草原雪山吗?我好想看,你一定要带我去啊,拓野,你答应过我的,你一定不能失信,你听见没有......我一直等着你,等你带我去大漠......”
“好......好......我带...带你去......”拓野挣扎的想要起来,可是黑暗再一次袭来,他彻底沦陷了。
“拓野......拓野......拓野......”
耳旁不停的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再也无力应答了。
很快,绿荷的东西都拿上来了,栩苵在战场学的包扎伤口又一次派上了用场,她用最快的速度帮拓野上药止血,最后将身体擦洗干净,同绿荷合力将拓野搬上了床。
然后,她又命绿荷上街抓些消炎愈合伤口的草药回来,并交代若有人问起,就说是自己受伤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栩苵只有傻傻的看着拓野,她的确是个半吊子医生,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敢去外面找大夫回,那样就太惹人注意了。
日子就这样遮遮掩掩的过着,流宇帛忙着登基大典,以为栩苵在和他置气所以不出来,也就没有太过注意。
而西院内,拓野的情况虽然好转了很多,可是他依旧处于昏迷与清醒之间。时而能和栩苵说上几句话,时而又一昏睡就是大半天。
从拓野少有的清晰中,栩苵明白了,拓野一路被人追杀,受了重伤,夜影楼太远回不去,只是发送了信号。所以暂时只有重新躲回齐王府,而降雪和栩苵之间,他鬼使神差的选择了栩苵。
栩苵听得糊里糊涂,拓野是误打误撞进了云柔阁,可是却给她带来大麻烦。要知道把一个大男人藏在房间里,还不被发现该有多难。幸而,流宇帛最近忙,否则很快就会露馅。
而现在,栩苵最着急的就是如何能让拓野彻底清醒,如若不然,他一直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拓野的外伤愈合得很快,可是从如今他的症状来看,他是受了极大的内伤。可是内伤,这个栩苵也不懂啊。必须要找个武功高手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而下手配药。
然而,对于这个武功高手,栩苵第一反应就是流宇帛。可是,拓野究竟是被谁伤的,告诉流宇帛会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栩苵不知道,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拓野又一次清醒过来,醒着的他精神还算不错。见他似乎有好转,栩苵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换着药。
突然,外面传来恭敬的声音,“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下。”
这个声音极其陌生,栩苵心里“咯噔”一下,绿荷不是在外面守着的吗,怎么让生人靠近了?
栩苵赶紧收拾着东西,将门带好,嘱咐拓野不要随便出去。
推开云柔阁的房门,外面站的果然不是绿荷。栩苵边走边问,“王爷找我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说让您过去一下。”
见她如此回复,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的。栩苵便也不再多言,大步朝东院走去。
一进东院,栩苵就看见了跪在院子里的绿荷,心在猛地打起了鼓。
栩苵佯装镇定的问,“宇帛,你找我来什么事?为什么要让绿荷跪着啊?”
“她该死,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我很好啊,绿荷服侍得很周到!”
“那这包东西怎么解释呢?”流宇帛将桌子上的一包愈合伤口的草药举了起来,“绿荷天天熬这药,栩栩,你是哪里受伤了吗?这该死的丫环,也不知道来通知一声。”
栩苵心知瞒是瞒不住的,只得老实道,“不是我受伤了,是......拓野......”
“拓野?我们到处在找他!听其余人说他受了很重的伤,怎么会去你那里,现在情况怎样?我去看看他!”
栩苵仿佛在害怕着些什么,本能的拦住他,“没事了,他很快就会好了!”
流宇帛惊讶道,“栩栩,你这是干什么?你现在连我都不相信了吗?”
“呃,不是,不是,拓野是真没事了,现在外伤都好了,就是内伤需要调理一阵子。我打算待会就把他送回明珠公主那儿去!”栩苵实在找不到说辞,反正现在流宇帛都已经知道了,她也只有公开的说要送到降雪那去。
流宇帛随身取出一个药瓶,“习武之人经常会受些内伤,没什么的,你将这个给拓野服下,他很快就会好的。”
栩苵心下不安的从流宇帛手中接过绿瓷瓶,“这是什么?”
“这是专治内伤的雨露丸,我受内伤的时候也经常用这个。怎么说,拓野也是因为我才受的伤,你快点让他服下,好了就自己回去,省得明珠公主天天来我这问千百次拓野!”
栩苵疑惑道,“这个真的有用吗?”
流宇帛表情认真道,“当然,栩栩,你是怎么了,怎么今天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问?”
“没有,我只是好奇!”其实栩苵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能百分百相信流宇帛的话了。
可是,这次,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拓野受的内伤再也不治好,估计武功就要废了。
“栩栩,还在犹豫什么?你若不相信,我喝一口试试。”流宇帛赌气的想要夺过瓷瓶。
“不用,不用......”栩苵避开流宇帛的手,却自己浅尝了一口。突然觉得这个举动太冲动了,栩苵不知所措的看着流宇帛,“这个,这个......我只是想尝尝什么味......”
流宇帛目瞪口呆的看着栩苵,目光中除了震惊外,满是受伤,他脸如冰霜,沉声道,“栩栩,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竟也开始了彼此猜疑?”
栩苵无言以对,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拓野受伤那一刻,或许是从他再度回京的那一刻,亦或更远,远到凌泓然死的那一天......
许久,栩苵愧疚道,“对不起......”
流宇帛冷漠道,“这药没有毒吧!”
“宇帛,我......”栩苵欲言又止,却见流宇帛背对着他,心知此番举动定了伤了他的心。
只是心里挂念着刚刚苏醒的拓野,想趁现在喂药更方便一点,便也没有再多做停留,带上院子中的绿荷匆匆回到了云柔阁。
待栩苵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流宇帛终于缓缓的回过头,复杂的脸上挂着些许愧疚,他望着栩苵匆忙的背影,喃喃道,“对不起,栩栩......可是,他知道的太多,而我也真的不能没有你......”
栩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云柔阁,可是拓野又睡着了,她喊了半天,拓野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栩苵兴奋道,“拓野,快把这喝了,喝了,你就没事了!”
拓野糊里糊涂的,见是栩苵给的东西,也就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当即整个人就立即坐了起来,睁大着眼睛看着栩苵。
这模样比任何一次都精神,栩苵兴奋道,“拓野,你不是好了?这药还......”
“哇!”
栩苵的话还没有说完,拓野一口殷红的血就喷在她的胸口,整个人也剧烈的咳嗽起来。
栩苵这才惊觉不对,“拓野,拓野,你怎么了?”
“有毒......有毒......”
“不可能啊,我喝了,没事!”栩苵说罢,却见拓野咳血咳得厉害,便急忙道,“拓野,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他要解药!”
“丫头,别......”可是,不等拓野的阻止,栩苵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栩苵一路快跑,来到东院的时候,流宇帛正在悠闲的喝着茶。
栩苵勃然道,“解药给我!”
流宇帛不解,“解药,什么解药?”
“流宇帛你不要装了,你给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治内伤的药,而是毒药。”
流宇帛冷冷道,“如果是毒药,为什么你会没事?”
“这个我怎么知道,你快点把解药给我,否则......”
“否则?否则怎样?栩栩,为什么你关心别人总胜过我?”流宇帛冷言逼问这栩苵,继续道,“让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吧,那种药的确只对内力受伤的人有用,只不过它不是救命药,而是催命散。而你,毫无内力可言,当然喝了就没事......”
流宇帛说得坦荡荡,仿佛他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栩苵勃然道,“流宇帛,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流宇帛森然道,“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如若皇上追问梁王一事,他难保不泄密。还有,就是他要了不该要的东西......”
“流宇帛,我不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已经是皇储了,没有人会和你争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的赶尽杀绝?你快点,把解药给我,给我!”
“栩栩,没用的,他现在也许已经死在了侍卫的剑下!你就算拿到解药也没用!”
栩苵一惊,心知中了调虎离山计,她不管不顾的拼命往回赶。一次次在心里祈求拓野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啊!
可是,当她赶到云柔阁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屋内冲刺着浓浓的血腥味,床上桌上到处都是血。侍卫们提着带血的剑,一个个立在一旁。
栩苵脑袋一空,踉跄几步,靠在了门上。
流宇帛一进屋,看见里面空有血迹,没有尸体,不禁勃然道,“人呢?”
“王爷,拓野必死无疑,他中了毒本就不该运用内力,可是他强行与我们硬拼。此番就算被人救走,也会很快毒发攻心而死。”
流宇帛眉头一皱,“被人救走?什么人?”
“是个男的!”
栩苵脑中一闪:离落!
“栩栩,你要去哪?”
栩苵不理会流宇帛,只是一心想去夜影楼,可是他后面的话彻底摧毁她的坚持,“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他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栩苵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却被流宇帛及时扶住。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栩苵,无奈道,“栩栩,他非死不可,你又何须为一个相识不久的人难过呢?”
“我们认识十年了,十了,岂会只是刚刚认识?流宇帛,为什么要利用我,为什么要让我亲手害死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在乎那些朋友总胜过我?为什么你总不能替我考虑考虑,栩栩,你清醒一点,你尊贵无双,他只是个杀手,他怎么配做你的朋友?”
“那凌泓然呢,他配不配,为什么他也得死.....”
流宇帛心中大惊“栩栩,你......”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害得你妹妹流离失所,你让我进退两难,难道皇位就真那么重要?你难道真想做个孤家寡人......”
栩苵呆呆的看着流宇帛,突然,胸口一阵堵得慌,昏厥在流宇帛的怀里。
“栩栩......栩栩......”
耳旁是流宇帛急切而担忧的声音,可是栩苵再也不愿意醒来,再也不想醒来了......
四日后的林间,一匹骏马飞快的奔跑着。
而那马上一袭紫衣的正是栩苵,她飞快的赶着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了,她不相信拓野死了,不相信!
她,怎么可以亲手害死自己的朋友呢?!
凌泓然,她无力阻止;可是拓野,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茂密的丛林中,扭动石头,一条布满机关的小路在栩苵眼前呈现开来。而这黑白石块就是生死之间,拓野曾经就告诉过栩苵方法,可是,时隔这么久,这机关到底有没有改,栩苵就不得而知了。
她小心翼翼的交替踩着黑白石块,终于在提心吊胆中,栩苵走出了机关小路。她回头望着来路,心中思绪难平,拓野竟如此的相信她,机关从未改过。
是啊,拓野的的确确是个杀手,可是有情有义成了杀手的致命弱点。
眼前豁然开阔的是夜影楼的总处所,曾经处处有人把守的夜影楼,如今已是人去楼空,栩苵重重的踩了一下门槛,身后的树林再次回归,将机关小路完全遮盖。
“拓野......拓野......”
栩苵在夜影楼里不停的喊着,“拓野......拓野......”
可是,没有人回答,四周死寂一般。
栩苵不甘心的大喊,“拓野,你快出来,你没有死,对不对,拓野......”
栩苵跑遍了所有地方,瀑布、丛林、溪边......可是,始终没有找到拓野,夜影楼里空无一人。
“拓野,你快给我出来,你怎么可以失信,你说过会带我离开,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栩苵站在楼内大声的喊着,四面不断有回音响彻耳旁,孤寂而苍白。
为什么会这样,所有的人都离开她了,就连最后的拓野都不例外。难道她注定一生孤苦?
“拓野,拓野......”栩苵固执的喊着,她不肯走,有种强烈的预感,拓野在这里,一定在。
“拓野,拓野,你再不出来,我就拆了你的夜影楼......”
栩苵真的开始砸了,她端起桌上的瓷壶正欲往地上扔,一柄冰冷的剑就抵上了她的脖子。
“你再敢乱动,我就杀了你!”
栩苵心中一动,“你,是不是离落?”
离落语气里满是怒意,“你快点走,别逼我杀你!”
“离落,拓野在哪里?你把他救回来了,对不对?”
一提拓野,离落的火气更增几分,冰冷的剑已然抵上栩苵的脖子,“你走不走,不走我真杀了你!”
“离落,求求你,告诉我,拓野在哪里,他在哪里?”最后几个字,栩苵几乎大吼而出,她是多么急切的想知道拓野的消息啊。
离落脸罩寒冰,“他死了!”
“不可能,离落,你骗我,他不会死的,他武功那么高,不可能死的......”
“那要多谢你给他的药啊,武功尽失,我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身中数刀了,在回夜影楼的路上就已经毒发......死了......”
原来真的是因为自己给的药,栩苵心倏地一抽,“死了?!”
“死了!都是你害的,所以你快点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非杀你不可!”
“拓野,拓野......拓野......”
不顾离落的剑抵在脖子上,栩苵冲楼上大喊,可是仍然是没有回答。
离落大吼,“你滚!”
“拓野,你这个骗子,你说的话难道都不算数吗,你答应我的啊,拓野.......我愿意跟你走,我们去大漠好不好,拓野,我没有见过草原,没有见过大雪,你说过的,会带我去看这一切,你怎么可是失信,拓野......”
栩苵的声音在响彻整间屋子,离落的脸上有了一些动容,然后剑却在栩苵不安乱动中划破她的肌肤。
离落嗜血道,“你若再喊,就休怪我剑下无情!”
栩苵的心都提道了嗓子眼,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刺痛,有血丝渗出来了。离落是真正的杀手,和自己非亲非故,他又岂会对她手下留情。
“拓野死了?我要见尸体!”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
离落冷笑一声,“杀手没有朋友!”
栩苵冲离落大吼,“可是拓野有,他不是杀手,他不是!”
面对栩苵的大吼,离落怔愣了一下。
栩苵直面离落,大喊,“拓野,我是不会走的,没见到你,我死都不会走!”
“那我就让你死了去见他!”
离落的话音刚落,栩苵就听见“噔噔”的声音。她寻声望去,只听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噔噔......噔噔......”
声音越来越近,栩苵屏息凝神,期待奇迹的出现。当一袭白衣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栩苵几乎是飞奔而去,“拓野,我就知道是你,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栩苵兴奋的拉着拓野,可是......可是,她分明感觉到了拓野的躲闪。
栩苵抬头,看着重新戴在拓野脸上的黄金面具,诧异道,“拓野,你怎么又戴面具了?”
面对栩苵的疑问,拓野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睛从面具后射来,始终都躲躲闪闪。
“你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戴,现在你已经不是杀手了,为什么还戴?我帮你摘了,这么英俊的脸带面具多可惜啊......”
栩苵说着,踮起脚尖帮拓野摘面具,而拓野至始至终都呆若木鸡,任栩苵轻而易举的拿下他的面具。
“啊”
栩苵本能的惊呼一声,豆大的泪珠却无法抑制的从眼睛里滚落而出。
面具下的那张脸还是拓野吗?那个狂妄不羁的男人去哪里了?
拓野是如此的在乎他的容貌,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在那伤痕累累的面孔下,究竟藏着怎样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啊......
看着栩苵惊吓住的样子,拓野双眸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他偏过头,伸手欲拿回栩苵手中的面具。却被栩苵一把抱住,她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拓野,抱着他的无助,抱着他的忧伤......
“拓野,你也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我的审美观和你们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很英俊很酷,戴面具真的很浪费......”
栩苵说着说着,最后只剩呜咽,“拓野,对不起,对不起......”
拓野呆若木鸡的站着,任由栩苵抱着,“拓野,我带你去找大夫,一定会治好的,一定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在栩苵的眼泪里,拓野僵硬的手也一点点抱住栩苵,“丫......头......”
那样苍老干涩的声音,让栩苵惊得连哭声都没有,震惊中,只剩泪珠滚滚,一颗一颗的低落在尘埃里。
离落痛苦的别过头去,哽咽道,“楼主中了毒,动用内力就会武功尽失,而面容和喉咙是逼毒所致,那毒太厉害了......”
离落最后也说不下去了,转身走出了夜影楼。
武功尽失,容颜俱毁,喉咙嘶哑......
栩苵只觉得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愧疚得要窒息一般,她紧紧地抱着拓野,除了喊他的名字,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拓野,拓野......拓野......”
恍若籖言,杀手有情便是劫!
她就是他的劫,将他祸害至此!
拓野,你终于可以不当杀手了,没有武功,你是不是可以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拓野......对不起......
栩苵痛苦道,“拓野,你不是一直想会故乡吗?你带我去大漠吧......离开这里,离开京都......”
“我......脸......”拓野嘶哑着声音,只能简单的发生一个字的音。
“脸不过是皮囊,我的脸上不是一样也布满小伤痕......拓野,做真正的自己,永远不要带面具......”
拓野无奈叹,“丫......头......漠......”
“是,我们去大漠。去那个世外桃源,去看遍所有美好的风景......”
拓野心中一动,“幸......好......我......还......有......腿......”
是啊,幸好还有腿,他也不至于失信。他可以带栩苵游遍大江南北,可以永远做一起浪迹天涯......的朋友......
这世间,并非只有爱情。
友情、亲情也同样让人不舍!他们的深浅,不在乎时间,不在乎身份,只在乎,是否心心相印,是否都有颗至诚至善的心!
很多时候,对于栩苵而言,选择友情,就是选择另一种开始.......
从拓野那回来已经是傍晚了,栩苵没有骑马,而是牵着它一步步往王府走。
明天就是流宇帛登基了,而栩苵却觉得倦怠了,机缘巧合的也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中注定”!
曾经流宇帛许诺,登基之日会放栩苵自由。而往后的很多年间,栩苵从未想过离开,因为爱一个人,就希望永远和他在一起。哪怕那个地方,你真的很厌恶。
可是,当有一天,你深爱的人也变了的时候。你会发现一切的坚持,也许早已没有了意义。
他,永远是你的唯一,你的至爱。而你,却不是!
爱情也许可以不讲究平等,但心灵需要平等!
栩苵默默的走在人烟寂寥的街道,茫然中,竟不知不觉走向了家的方向。
想来明天也要离开这里了,给栩家做最后一次告别也好。
流宇汲一死,栩家沉冤得雪,可是又能怎样呢?栩家人皆已死,死后加赏又有什么用?
门前的封条已经被拿掉了,可是铁链依旧还在。这里,也许不久后,就要住进新的官员了吧!
世事轮回,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了,也没有什么会是永远属于你的。
栩苵看着门扉发呆,心中早已没有昔日那股悲戚了。她是真的成熟了,看透了一切,京都的名利追逐真的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十年,简直是梦一场。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代,经历了朝廷纷争,也经历了个人的悲欢离合。
京都,给了她太多的荣华和痛苦,如今,也是梦该醒的时候了。
爹、娘、哥哥、嫂嫂,再见了,离开这里,也许我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栩苵看着落败的门庭,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小姐,是小姐吗?”
栩苵疑惑的扭头,这才发现石狮子旁倚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婆婆。定眼一看,竟是自己的奶娘。
“奶娘,你怎么在这里?”栩苵大吃一惊,她记得她出嫁没多久,奶娘就离开相府回乡了。
“真是小姐啊,谢天谢地,终于被我盼到了......”奶娘激动的拄着拐杖,感谢神灵。
栩苵上前扶着她,“奶娘,你在等我吗?”
“小姐,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啊......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
栩苵一惊,这些年她一直在坞玛城。而这相府,因为伤心,自是很少再来。
“奶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奶娘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用花布包着的东西,慢慢的交到栩苵手里,叹息道,“这是老爷出事前亲自到乡下交给我的,我也不识字,不知道写的什么,就是让我交给小姐。可是,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小**,就这样每天来门前等你,希望有天能遇见你,完成老爷的托付......真是老天有眼啊,终于等到了......”
栩苵打开花布,里面竟是一个已经泛黄的信封。
奶娘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一路谢天谢地的拄着拐杖走了,栩苵追了上去,将包着银票的花布塞到奶娘手里,“奶娘,你的布忘了拿......谢谢你,奶娘......”
“谢我干什么,老爷交代的事如果没办成,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奶娘步履蹒跚的走了,为了一个托付,每天报道,等了足足五年。
栩苵心中满是感触,可是对于信的好奇感更是浓重。信封上没有任何字,没有说给谁,如若不是万分保密,爹也不会找到乡下的奶娘。
爹出事前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呢?
其实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无法避免,而这封信看了也许还是毫无意义。可是,当时的栩苵心中充满了好奇,如若知道结果竟是那样,或许她一生都不会打开那封信。
栩苵紧悬着心,慢慢的抽出信,摊开在眼前,果然是父亲的笔迹:
“苵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爹早已不在人世,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人生本来就无常。
而爹,也真的罪有应得!
二十多年前,莲妃与他人有染,所怀胎儿并非龙种。而我却帮莲妃瞒天过海,产下一名男婴,他就是梁王。这也是为什么爹极力拥护齐王为帝的原因,爹不能让流国毁在自己手里,不能让外姓继承大统。
有时候,人知道太多事情并不是件好事。而爹,却知道了太多太多,所有,会有今日一劫,爹其实早有预料。
爹早已看透生死,而今生唯一无法释怀的事,就是爹骗了你,也害了你!
当年,莲妃一错再错,又生了一个女儿,而我也用了同样的方式替她隐瞒。而那一日,我的夫人也生了一个女儿。
我知道的太多,莲妃是不会放过我的,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所以,那时我一时私心,利用自己的主治御医之便,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和公主调换,祈求保她平安。
而你,才是真正的华胜公主。
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喊我“爹”的时候,那份愧疚更是让我无法呼吸。所以,我对你放任自流,只要是你想要的,爹都会给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你,也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可是,后来你身中寒毒,我就知道莲妃的报复来了。
我让你替代自己的女儿承受着一切,每每看见你痛苦,我都想去告诉莲妃真相。可是,我不敢啊,我的女儿在她哪里,我这一生都希望她平安!
我只告诉齐王,梁王并非龙种,却对木槿的生世只字未提。这世间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你和我,而爹之所以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要恨莲妃,她是你的生母,而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爹对不起你,但爹依然恳求你,不要说出真相,不要害木槿......
......”
信很长,而栩苵无力再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