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家里,王大民爸在家里骂人的时候街坊邻居都听着呢,得亏我们家香兰离了,要不然嫁这么一个不能生的男人有啥用?”
吴姥姥说完就着急进屋去给郑有娣和吴香兰说这件事。
苏舒勾着唇角笑着,好像这个结果也没让人那么意外。
过除夕,主打就是一个忙字。
但这一天所有人忙也忙得开开心心。
家里人多,苏舒帮着包了一整个下午的饺子。
天将黑未黑的时候郑有娣把第一锅饺子下了水,五个孩子围在锅灶边上看得垂涎欲滴。
狗蛋和梁志超咬着耳朵,“你看那盆馅儿,好多肉啊~今年过年吃猪肉白菜馅的饺子~我能吃三大碗!”
“下午的时候奶奶还炸了麻花和花生团~在柜子里放着呢~晚上睡前咱就能一人吃一个。”铁蛋也压着声音小小声说着。
几个大人相视一笑,也就是孩子了,嘀嘀咕咕还以为大人听不见呢。
这一顿除夕团圆饭是吴家这么多年来最丰盛的一夜。
两张拼起来的桌子差点都摆不下。
孩子们刚才嘀嘀咕咕的炸食也在晚餐的时候就直接摆出来了。
吴姥爷高兴,拉着梁振国几人喝起了酒。
几个孩子吃到肚子圆鼓鼓的都不舍得放下筷子,要不是小伙伴们在外面喊他们去玩,他们能坐在那再吃上几口才舍得走。
村里的年味不在于鞭炮声,在于人的喧嚣和团圆。
男人们喝酒,聊着他们自己的话。
女人们吃完饭去了大炕上坐着,倒上几杯甜茶,摆上瓜子花生慢慢聊着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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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生日快乐
吴姥姥数给苏舒听着,念叨着,“家里吃的菜自己地里种着,家里没啥要花钱的地方,你和梁振国在外头才是要处处用钱的,你们去上学没上班,也没工资拿,去上学以后不要惦记着家里,可千万别再往家里寄东西了。”
“在外头上学缺什么了,给家里写封信,家里给你们寄,家里虽然不如你们上班挣得多,但是花钱的地方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下来,上学要是钱不够了,写信回来说一声,家里给你们汇,不要自己傻乎乎的饿肚子。”
老人家絮絮叨叨,想到哪里就说上一两句,没有什么逻辑性。
可就是这样想到什么说什么的话,才是处处透着老人家对孩子们的疼爱和去陌生地方求学的担忧。
忧穿忧吃忧所有他们能想到的一切。
这个时候苏舒没有和吴姥姥说自己有很多钱这样的话,而是乖乖巧巧地应着,吴姥姥说一句,她应一声好,我记住了,我听您的,我会的。
老人字里行间的关怀,比苏天荣当时留给她巨额遗产都更加让她喜欢。
苏舒爱钱,但比起钱,她更爱更难得的情。
亲情便也是其中之一。
她从小穷,但是钱是她可以赚得来的,可疼爱和关心是她赚不来的。
男人们喝起酒来没完没了,吴姥姥几人聊到十点多就连连打哈欠撑不住了。
“他们还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几个都忙一天了,都早点回去歇着。”吴姥姥缓缓起身一边拉着苏舒说话,“你回屋也早点歇着,不用等梁振国了。”
“嗯,不等他。”苏舒笑着应了句。
庄稼人没有除夕要守岁的习俗,聊累了女人家就回屋去歇着了。
至于几个孩子,一听明天早上起来可以收压岁钱,可以穿新衣服,几个孩子都不用大人催,平时的睡觉时间一到,几个孩子就自觉回了房间。
梁振国的房间距离堂屋有些远,苏舒回房间门一关就听不见堂屋男人们的说话声。
说了不等梁振国苏舒回了屋就换了睡衣窝进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开门声,心里知道应该是梁振国回来了,但也没理会,翻个身继续睡。
但没想到梁振国这家伙进来就推着她的肩膀喊她,“媳妇儿醒醒,我带你出门玩。”
听到这句话苏舒一愣,迷迷糊糊坐起来,“早晨了?几点了?”
怎么感觉才睡没多久怎么就第二天了?
梁振国压着声音笑着,“睡迷糊了?才凌晨十二点,刚好大年初一。”
苏舒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大半夜被梁振国这狗东西叫醒。
她抓起梁振国的枕头就往他脑门上拍,“大年初一头一个小时逼我动手揍你啊!凌晨半夜带我去玩!你脑子喝酒喝没了啊!”
梁振国挨了苏舒两下才把她手里的枕头抢走,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拿起边上的衣服殷勤帮她穿上。
“把帽子和手套也带好,围巾也系上,外面风有点大,还飘着小雪。”梁振国看苏舒在瞪他,哄人似的又亲了她眼睛一下。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嫁给你。”苏舒气呼呼地拽着围巾往脖子上一绕,全副武装以后就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嘴里还叨叨着,“凌晨半夜非要把我从炕上拽起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带我去玩什么!”
苏舒是真的在生气,“要是不好玩你就给我等着!”
“我背你出门。”人是真被惹生气了,梁振国也是真在认真哄人。
一到门口梁振国弯腰就把人背上,然后一路跑出院子离开吴家往外面去。
凌晨半夜的吴家村路上除了梁振国和苏舒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村里没有守岁的习惯,这个点庄稼人早就休息了。
梁振国背着苏舒就走了几分钟就停下了,把苏舒从背上放下来。
这里是背风处的空地,白日里孩子们最喜欢来这里玩,地方大,还没什么风。
苏舒一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就被空地唯一光亮处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用雪堆的有半人高的蛋糕,上面还有二十支红色蜡烛,燃着的蜡烛便是这里的光源。
蜡烛后面还有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四个字——生日快乐。
蛋糕的边上是雪堆的花,不太好看,勉强能看出花形状,认得出这是花。
放了一圈,把整个空地都围了起来。
而苏舒和梁振国就站在这个圈里。
苏舒诧异地看向梁振国,“这是你做的?你什么时候做的?”
“和姥爷他们喝完酒就过来做了。”梁振国有些紧张,看苏舒现在的样子,他有点摸不透苏舒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媳妇儿,你今年生日我们还在回来的火车上所以没能给你过,回来以后这几天一直想着要怎么给你补这个生日,也不知道能送你什么。”
“回来以后看你喜欢雪,所以才想着今晚给你做个雪蛋糕,用雪给你做些花,不过技术不太行,做得不太好看,你别嫌弃。”
梁振国伸手牵住苏舒,“现在才和你说这一声生日快乐会不会太迟了?”
苏舒摇摇头,“这是我长这么大记事以来收到的第一句生日快乐,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说到这苏舒有些哽咽,“那天在火车上我以为你不记得了,因为我就和你说过一次。”
十二月的生日在农场吴香兰张罗着帮她过了一次,可那一天其实并不是她真正的生日。
她真正的生日只有苏天荣和梁振国知道。
苏天荣在国外,但他从未给她过过生日,也这么多年了,他可能也不一定还记得住。
而梁振国这里,苏舒仅仅是那次和他聊天的时候提过一句。
那天在火车上苏舒看梁振国一直没说,便以为他忘记了。
没想到他不仅没忘,还一直记着,记到今天,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半夜被他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坏心情顿时消散,取代的是满满被惊喜到的幸福感。
“别哭。”梁振国把手套抽掉放进口袋,用指腹轻轻抹掉苏舒的眼泪,“多冷的天,掉眼泪一会儿脸该疼了。”
?
抓人
苏舒抓住梁振国的手,直接把脸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把眼泪都蹭在了他的掌心里。
“梁振国,你真好~我以为你都不记得了。”
“我媳妇儿的生日我哪能忘?你过的又是农历的,我一早都拿着台历找着时间呢,但没想到会这么巧,会在我们回来的火车上的那一天。”
“本来想给你摘一束花,下午去山里转了一圈,山里光秃秃的,什么花都没有,只能自己用雪做了。”梁振国挺遗憾的,又问,“我准备的雪蛋糕和雪花你喜欢吗?”
苏舒点点头,“喜欢。”
喜欢的是他这份把他放在心里的喜欢。
“我带了相机回来的,明天天一亮,我们趁着还没有人过来,你给我拍几张照片作纪念!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我必须要用照片保留着!”
苏舒道,“明早我要是醒不来那你就自己拿着相机过来拍!”
说到这,苏舒又摇摇头,“算了,我就算是醒不来你也把我叫起来,像刚才拽我一样把我拽过来。”
不然等她睡醒了又该遗憾没有一起照。
“好。”梁振国笑着点点头,看出来了,她确实很喜欢,喜欢到想要珍藏。
梁振国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支蜡烛和一盒火柴,“雪蛋糕上有二十四支蜡烛,去年你二十四岁,但是现在又是新的一年,我们再一起添一支上去。”
说是一起添,但是苏舒刚准备解手套就被梁振国叫住了,他没让她动,就让她在边上看。
风这么大,温度这么低,手套摘了没两分钟手就会冻得疼。
苏舒就贴着梁振国站着,看他把蜡烛点燃,然后放在雪蛋糕最上面一层。
这认真一看才知道,原来蜡烛底下还垫着东西呢,若不然燃烧后的烛油温度足够把雪融了。
“要是用白色的蜡烛就更好看了,白色的雪配白色的蜡烛。”苏舒小声嘀咕着。
“白色蜡烛不吉利,过生日是喜事,当然要用红色的蜡烛。”梁振国理所应当地应着,“瞧着没,每朵花里我都塞了一块红纸,得带红才吉利又喜庆。”
古板又好笑的解释,可却满是他对她的祝福。
要吉利,要喜庆,因为这是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