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妇人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怕是要生了……”蔚景微微佝偻了身子,喘息。
在妇人的搀扶下,蔚景回到里屋床上躺下,疼痛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烧点热水,准备接生的东西,”妇人伸手探了她的脉搏,末了,又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透透的汗水,“别怕,现在只是阵痛,生产还有一段时间,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蔚景朝她点了点头。
妇人转身离开,蔚景缓缓侧首,看向小屋的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桃花开得正艳。
算算时间,此时外面应该也是春天了,只是不知道时日,将来孩子生辰怎么办。
等妇人将生产要用的一切器具准备好,又将热水烧好进屋,蔚景已经开始阵痛越来越频繁。
不同于其他的任何一种疼痛,这种陌生又强烈的坠痛几乎要将她撕裂了一般,起初她还能忍受,到后来,痛得她嘴唇都咬破了,意识都有些混沌了起来。
妇人见她咬得唇瓣都是血,浑身汗湿,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无一丝干处,却愣是没有一丝声响,低低一叹:“孩子,痛就叫出来,叫出来会舒服点。”
蔚景大汗淋漓地点了点头,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只双手紧紧攥着薄被的被面,十指指甲尽数崩断。
妇人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便忙碌了开来。
将切好的参片放进香炉里,点着,又将一大块干净的白棉布撕成小片,铜盆、热水、剪刀、小孩子的襁褓等等都准备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痛感没有那么强烈了,蔚景只觉得意识也越来越混沌,窗外的鸟鸣声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模模糊糊间,好像天已经黑了下来,屋内已经亮起了烛火,眼前有光影在晃,妇人似乎一直在跟她说着什么。
好像是让她用力。
哦,对,用力。
她要用力。
拼尽全力。
“小九,不能睡,坚持,不能让自己睡过去”
妇人掐她的人中,她似乎又清醒了一些过来,可是还是很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有光影在晃。
有人叫着景儿,景儿。
是谁?
是谁叫她景儿?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是谁?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来到了耳边。
是父皇。
是父皇在叫她。
她心中一喜,刚想喊他,却又听到原本温和慈爱的声音骤然一变。
“明日就等着替你的女儿收尸吧。”
随着寒冷彻骨的声音,眼前的光影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男人的眉眼,俊美的眉眼、也无情的眉眼。
“你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随你跃下山崖,那是因为朕知道那断岗不高,摔下去不会致死;替你割脉取血,那也因为朕是医者,朕能把握分寸,知道放多少血出来是安全的;而为你夺宫,就更说不上了,没有你,朕一样要夺,这中渊的江山朕坐定了!”
男人笑,狂狷地笑,原本俊美如俦的脸笑得狰狞可怖。
忽然,又多了一道笑声,尖锐刺耳。
是个女人。
女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是铃铛。
铃铛挽着男人的胳膊,轻轻靠在男人的肩头,男人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两人一起笑着离开。
蔚景一时间心痛如钢刀在铰,眼泪夺眶而出。
“啊——”
她痛苦地嚎叫出声。
伴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之后,是婴儿嘹亮的啼哭,“哇——”
就像是天空瞬间一亮的感觉。
“生了,生了……”妇人惊喜地叫着。
蔚景正在苦海中徜徜徉徉,骤闻这一句,意识也被扯了回来,她蠕动着早已破碎不堪的唇瓣,艰难地开口:“生了?”
“嗯,生了,是个男孩。”
蔚景刚想挣扎着看看,又闻妇人的惊叫声:“哎呀,竟然是双胎,还有一个,别动,快别动!”
“蔚景——”凌澜大叫一声从床榻上坐起来,浑身黏黏嗒嗒都是汗。
原来是个梦。
头有些痛,喉咙干涩灼热,他掀了薄被下床,走到桌边,提起桌案上茶壶,倒了一杯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饮尽。
屋内烛火摇曳,窗外夜色凄迷,他扭头看了看墙角的更漏。
四更的天。
他开门出了内殿。
外面守夜的湘潭睡得极浅,一听动静,就醒了过来,以为帝王有什么需要,连忙躬身上前:“皇上。”
男人瞟了她一眼,脚步未停,“朕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湘潭怔了怔,见他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连忙转身去内殿取了男人的披风,可等她出来,男人已经出了外殿的门,拾阶而下,她便站在殿门口没有去追。
她知道他定是又在思念皇后了。
这么多个月以来,他一直在找。
不仅自己找,还调动了大量的隐卫在找,始终都没能找到那个女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夜里,他们将这个男人从啸影山庄抬回来时的那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