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旁边……
是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人。
轮椅?
蔚景瞳孔一敛,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一瞬不瞬凝过去。
因轮椅是侧朝着窗户的方向,所以,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椅上那人的侧面,而那人低垂着头,蓬乱的头发完完全全挡住了侧颜,所以也看不出是谁。
但是,那轮椅的构造,那锁在手臂上的粗铁链……
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
她努力地想。
蓦地想起那夜十五,她被禁卫抓住,送到冷宫北苑,北苑里住着一个以吸食人血才能生存的男人。
对,就是此人!
一模一样的铁椅,一模一样的锁链……
她记得当时,是因为她袖中有凌澜的瓷瓶,这个男人就是看到了瓷瓶,她才幸免于难。
后来,她还将此事告诉了凌澜。
凌澜是在她告诉他之后,就去北苑将人劫了出去?还是此次夺宫,才将人挪出了北苑?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心里好多的疑问都没答案。
譬如,此人是谁?跟锦弦什么关系,又跟凌澜有何恩怨?又譬如,不管是早就劫走,还是此次夺宫才发现,冷宫北苑很多地方可以住,为何要搬到这个七卿宫里来?
蔚景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凌澜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朕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耗,今夜是最后的机会,你若再不识时务,明日你就等着给你的女儿收尸吧!”
凌澜声音不大,却冷得如同腊月飞霜。
蔚景一颤一惊。
他的女儿?
正疑惑间,凌澜忽然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蓦地掐住对方的下颚,逼迫着对方抬起头来。
男人垂坠在脸侧的乱发也因为这个动作滑至后面,露出男人的脸。
啊!
当熟悉的眉眼直咧咧撞入眼帘,蔚景差点失声叫出来。
父皇?
怎么会?
不,不可能!
看错了,绝对是看错了!
胸口急速起伏,蔚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自己裹得死紧,透不过气来,她再次颤抖地凑近洞口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张她经常夜里做梦梦到的脸。
是梦吗?
对,一定是梦!她经常梦到她父皇的,而且,北苑的那个男人她见过的,不是她父皇,不是!那人容貌尽毁、满脸疤痕、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那人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破锣一般。
绝对不是她的父皇。
是梦!绝对是!
如果不是梦,那毁容的脸怎么就好了?如果不是梦,凌澜怎会不告诉她?
凌澜知道她那么想她的父皇,那么想要找她的父皇,又岂会不告诉她?
不是真的。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否认着,浑身薄颤个不停,眼睛却像是胶在了窗纸上,一瞬不瞬,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凌澜似乎在笑。
冷笑。
大手依旧保持着掐住对方下颚的姿势。
“不要装得那么淡然,朕知道,此时你的心里定是惊涛骇浪、风起云涌吧?亲眼看着朕登基,看着你的女儿做朕的皇后,心中滋味如何?”
“当然,城楼有些远,可能看不清楚,是朕的失误!朕应该安排你到现场来,就像那些臣子一般,近距离地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蔚景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窒息感越来越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进不去,出不来,上下不得,哽得她喉咙痛、鼻尖酸、眼睛涩。
这不是真的。
蔚景,醒来,快点醒来!
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厢房里面,她用自己的右手掐自己的左手,死命掐,死命抠,死命抓……
血腥萦绕、指甲崩断,她也不管不顾。
都说痛能让人清醒。
她要醒过来。
“不过也没关系,城楼隔得远,芦苇荡后面隔得近不是吗?看到你的女儿跪在朕娘亲的坟前,叫她娘,说,爱朕一辈子,不离不弃,你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放心,朕不会那么便宜你的,死太容易了,朕不会让你如愿!”
屋里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平时低醇好听得就像是美酒一般让人沉醉的声音,此刻却残忍似刀,一刀一刀凌迟在蔚景的心头,鲜血淋漓。
一颗心痛到颤抖。
原来,她没有看花眼,也不是她的幻觉。
城楼上,芦苇后,她的父皇的确出现过。
是这个男人故意安排。
难怪登基大典那日,她要追去城楼,他在后面一直追赶,一会儿拉她,一会儿拽她,还扯上影君傲,其实,就是想要拖延时间,虽然最后用轻功带着她飞上城楼,那也是因为已经确保她的父皇被成功带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