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门虽开了,却又恐她借故推辞,所以在躬身丢下一句“微臣过来给娘娘换药”之后,他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举步入了厢房。
蔚景怔了怔,不意他会如此举措,站在后面的叶炫,更是对他的‘不顾君臣之礼’吃惊不小。
蔚景无奈地蹙了蹙眉,也让叶炫入了屋。
门,没有关,甚至还拉得洞开,她走回房中,看向两人。
“多谢相爷跟叶统领的关心,本宫的伤无碍。”
此话虽是推脱,可也确实是实情。
她是医者,她刚才自己解开绷带检查过自己的伤口,根本没事。
只是,她不禁奇怪,取血那时,她正在想叶炫跟鹜颜的事,心不在焉也没注意,伤口竟然那么小,居然能在那样的时间内,放出半碗血,简直不可思议。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中,这厢,凌澜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娘娘坐下,让微臣来替娘娘换药。”
“本宫说了,无碍。”蔚景皱眉,语气不自觉地就蕴了一抹不耐。
凌澜依旧微伸着手臂,保持着那个请的姿势,张嘴正欲再说什么,却是被蔚景抢了先。
“我很累,我很困,我想休息,我想睡觉,可以吗?”
蔚景一口气说完,抬眸直直望进凌澜的眼,面色清冷,声音微嘶。
凌澜怔了怔,叶炫被她的样子吓住。
竟然连本宫都省了。
她用的是我。
她生气了。
叶炫眸光轻轻凝起,有些无措地看向凌澜,凌澜微微垂目,长睫低敛,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瓷瓶放在桌案上,再次对着蔚景一鞠,也未说什么,就默然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叶炫站在那里懵了又懵,见凌澜已经出了房门,而房中女子微微抿着唇,脸色不好看,一副也不打算搭理他的样子,他也连忙躬身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骤然想起女子身上的伤,顿住脚步,头皮一硬,回头,沉声道:“那是宫廷秘制的金疮药,无论是刀伤,还是剑伤,都很有效。”
说完,也不等女子做出反应,调头就走。
可不知是太过慌乱,还是走得太急,脚下竟是被门槛一绊,他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下去,所幸,他是会功夫之人,反应快,连忙伸手扶了门框,稳住自己的身子,这才没有丢丑。
其实,还是丢丑了。
面红心跳,他不敢回头,仓惶离开。
蔚景怔怔站在房中,叶炫的狼狈她尽收眼底。
微微拢了秀眉,她转眸看向凌澜放在桌案上的药瓶,叶炫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那是宫廷秘制的金疮药,无论刀伤,还是剑伤,都很有效。”
看来,这块木头真将她当成鹜颜无疑。
无论刀伤,还是剑伤
眼前又浮现出昨夜,鹜颜引着这个男人的手,将他的长剑送进自己胸口的情景。
也不知她怎样了?
晚膳好了是锦弦送进厢房里给蔚景的。
蔚景淡漠地让锦弦将膳食放下,锦弦不走,说要看着她吃。
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坐在那里也未动。
见她如此,锦弦只得离开。
心里有事,实在没有胃口,蔚景喝了两口汤,便歇下了。
很困,昨夜一整夜在马上颠簸,桑成风将她带去云漠。
白日身在敌营,又一直想着脱身,也未睡。
今夜又是连夜赶路。
她真的很困,可就是睡不着。
山里的夜很凉,她拥着薄被,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很想让自己睡过去,却越睡越清醒,脑子里各种思绪纷沓而至,一会儿是跟凌澜的纠葛,一会儿是跟锦弦的仇恨,一会儿又是被叶炫的错认,一会儿又是桑成风跟蔚卿……
她跟蔚卿明明是姐妹,怎么会没有血缘关系呢?
是她的身世有问题,还是蔚卿的身世有问题?
也不知蔚卿怎么样了?会不会死?
眼前又掠过桑成风落寞孤寂的背影。
她知道,他心里的殇,从此落下。
她想,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真相就是这样残酷。
如果撇开自救和想停止战争,让她再选择一次,她或许还是会这样做。
因为,她觉得,如此睿智果敢、痴情沉稳的男人,是值得有人全身心去爱的。
正浑浑噩噩胡思乱想着,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怔怔回神,仰头瞟了一眼门口,没有吭声。
已经快四更的天,这么晚了,还来找她,想来不是锦弦,就是凌澜。
她不想理会。
许是见屋里没有动静,敲门声也停了下来,好久都没有再响起,蔚景以为人走了,正欲翻过身继续睡,却又蓦地听到男人低醇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你没睡!”
蔚景心口一颤。
果然是凌澜。
这个男人疯了。
锦弦在,还有那么多兵士在,他竟然就这样来找她。
所幸她挑的这间厢房是最里面的一间,边上是无人住的茶水间还有收捡室,与其他人的厢房隔着挺远的距离。
可就算这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依旧很危险不是吗?
心头狂跳中,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我多说也无益。我只是想告诉你,殷大夫我已经葬了,葬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城楼上的那个是假。”
蔚景呼吸一滞,愕然睁大眸子。
城楼上的那个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