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澜在她的身边站定,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将手中的一条白色亵裤洗完,才缓缓蹲下身。
他的逼近,让女子终于惊觉过来,“啊”了一声,似乎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女子扭头朝着他,皱眉。
说实在的,她开口的第一句让他有些意外。
他以为她会惊惧,会躲避,或者会像那夜一样让他滚,让他走开。
没有。
都没有。
她只是有些愠怒地问他为何没有声音,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那夜,九景宫爆炸回来后,他住在她厢房的第一夜,他睡床,她睡矮榻,她一个人躺在那里很颓废的说着自己,然后,他起床来到她的矮榻边,她翻过身过来蓦地看到他坐在边上,也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当时,她说: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答:是你说得太专注。
记忆清晰得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样。
他没有吭声,试着去接下她手中已经拧干准备放进竹篮的亵裤。
女子没有拒绝,任由他接过,只是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他握了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道:“我来洗。”
原本是打算过来跟她摊牌的,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又还是选择了继续隐瞒。
“不用。”女子冷然回绝。
他又写道:“你看不见,某个地方没洗干净。”
女子怔了怔,脸色先是一白,旋即又蓦地意识过来什么,顿时红了个通透。
凌澜写完,自己也意识到,那个“某”字用得不好。
不过,看着她窘迫娇憨的模样,他又忽然觉得用得还是不错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冰片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个样子。
弯了弯唇,他摊开亵裤在边上的一个石板上,拿起女子脚边的皂角,涂抹在亵裤上的一小块血渍上。
血渍殷红,如一朵怒放的梅。
其实,刚才他还准备说,月事的时候,还是不要碰冷水的好,后来想想怕太过唐突,又惹她生恶,便没有说。
“多谢琴公子,我自己来洗。”女子脸上潮红未褪,可是口气依旧淡漠。
凌澜没有理她。
“我跟琴公子好像并不熟。”
凌澜一震,又继续手中动作。
“既然今日碰到了,我们就把话说清楚。这院前院后、屋里屋外的一切,小九都非常熟悉,哪个地方有什么,哪个地方要注意,小九都知道。琴公子没必要取掉门槛,也没必要将所有的桌角都变成圆弧的,更没必要将后院的这段石子路上的石子都清理掉了。在小九看来,打乱人家原本的生活习惯,并不是好事。小九不知道琴公子抱着怎样的心里对小九,小九只知道,琴公子没必要这样,小九不会感激,也不想欠下人情,所以,请琴公子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这样只会让小九心里负累。”
女子一口气说完,似乎是憋了很久早就想说的一番话。
凌澜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静默了片刻之后,大手又继续揉搓着亵裤上的那一抹殷红。
女子朝他伸出手。
凌澜怔了怔,她的意思他懂。
让他将亵裤还给她,是么。
垂眸看着她伸至面前的莹白手心,他眸光一敛,修长的手指落了上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力所能及,就当是朋友。”
“小九不需要朋友。”女子想都没想,回得斩钉截铁,也回得决绝。
凌澜有些吃惊,对于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曾经的她就算那样被伤害,也依旧感恩,依旧爱人,如今,她是要拒绝所有一切温暖的靠近吗?
小九不会感激,也不想欠下人情。
小九不需要朋友。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小脸上的淡漠,缓缓将手中的亵裤递了过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影君傲绝对不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蔚景。
一个人坐在屋檐下,面无表情,眼睛上缠着白色绷带,原本就瘦消的小脸似乎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微扬着头,不知是在感受空气中微末的清风,还是在静静地聆听什么,一动不动。
他落在院子里很久,也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她都没有意识过来。
影无尘就是个骗子。
拿着他送给她的沁木跟他说,她让他带给他的,说她很好,让他勿念,也不要找她。
这样是很好吗?
眼睛都看不到了是很好吗?
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是很好吗?
还好,他没有听影无尘的话,还好,他找了过来。
“甜海……”
他举步缓缓上前。
女子明显一震,然后循声面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影君傲的心往下一沉,那一刻,他还以为她不仅瞎了,还哑了。
“甜海……”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