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离开,男人又独自一人静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穿过抄手游廊,朝院门口的方向走。
男人刚走,厢房的门却是打开了。
几个婢女端着铜盘从里面走出来。
一铜盆一铜盆的都是血水,一一泼掉,又有婢女去厨房端了热水过来。
透过人群,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朝屋里看,也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厢房的门再度关上。
这时,又有人从院门口走了进来,眼尖的先看到,连忙压低了声音道:“晴管家来了!”
于是,原本还有一些低低议论的声音都嘎然停止,瞬间俱静。
只见一身青衫的女子领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有人很快认了出来,那个婢女叫兰竹。
听说她今日打破了盆栽,在罚跪呢,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站在人群中的小红手心攥了又攥,今日早上,她煎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药罐,结果这个晴管家就让她去领了杖责,到现在,她屁股还在痛呢。
她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一个女人,明明长得也不赖,为何非要将自己搞得像个男人一样?
且不说平时管理下人时的狠厉手段,一点都不像女人,就看她平素的装扮,不是一身青衫,就是一身蓝衫,哪有一点女儿家的柔婉模样?
活该找不到男人,活该没人要!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进院中。
青衫女子一抬眼就看到守在院子里的众人,秀眉一蹙,伸手朝他们指过来:“深更半夜的,都站在这里作甚?看热闹啊?都给我回去睡觉去!”
众人一惊,顿时作鸟兽散。
厢房里
女子躺在床榻上,一只袖管被剪掉,右臂整个露在外面。
神医仔细地给她包扎着伤。
影君傲也未去换身衣袍,浅色的袍子胸前因为方才怀抱女子的缘故,一大片被鲜血染红,就站在床榻边,凤眸一直望着躺在床上因为疼痛大汗淋漓,却自始至终没有吭一声的女子。
两个婢女在神医边上打下手,端盆拿布之类,还有几个家丁站在一旁,以备随时吩咐。
伤在右臂。
整只胳膊被镇山兽的利爪划伤,肩头尤为严重,伤痕深可见肩胛骨,一片血肉模糊。
“精卫,痛就叫出来!”
影君傲看着神医将那伤口翻开,消毒,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了起来。
“嗯!”
蔚景弯了弯唇,她能说,她现在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吗?
其实有多痛?也不怎么痛!
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痛!
她只觉得整只胳膊似乎不是她的而已。
或许是痛到了极致吧?
痛的极致就是痛到麻木,就是不痛!
只是她觉得好笑,一天之内,竟然断了两次袖,白日断左袖,夜里断右袖,倒是一个也不落下。
方才赵贤在门口的声音,她都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她自是也听到了。
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吗?
为什么?
因为内疚、因为不好意思,因为不知如何面对她吗?
怎么会?
他那样的人,不会对她生出这种情绪!
其实,她也不怪他,真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守护的东西和守护的人。
只不过,她不是他守护的而已。
而且,当时情况危急,他不是神,没有三头六臂,他只有一双手,他自然是要先救自己守护的人。
所以,无可厚非。
她只是不该去而已。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肩胛处骤然传来一阵巨痛,痛得她瞳孔一敛,就算再咬牙忍着,也难以抑制地逸出一声闷哼。
“怎样?”边上的影君傲一急,“老廖,你就不能轻点?”
神医亦是汗湿透衫,瞪了他一眼,撇嘴:“没看到这是我动作最温柔的一次!”
“可是……”
“再说话让我分心,我就真保不准没轻重了。”
影君傲一怔,瞬间噤了声。
神医弯了弯唇,继续手中动作。
睨着老少二人的样子,蔚景也禁不住牵了牵唇角。
这时,外面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影君傲和蔚景皆是一怔。
还未等屋内的人做出回应,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蔚景躺的那个方位看不到门口,只看到烛光铺满的地上,两个人影走了进来,一前一后。
眸光微微一敛,她的第一反应是凌澜和鹜颜。
可是,很快,她发现不是,身影是两个女人。
直到女子略沉的声音响起,她也终于释然,自嘲地弯了弯唇。
蔚景,你在想什么?
“爷,晴雨将兰竹给你带来了,不知爷有何吩咐?”
此时,两个女子已经走到了房中,两人都对着影君傲略一鞠身。
蔚景一瞧,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她要的、夜里被罚跪的婢女兰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