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君傲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慌乱奔走的身影,半响,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立在画舫甲板上的夜逐曦,目光收回,他蹲下身,将地上女人被撕掉的那只袖子和彩幔拾起,转身,往自己厢房的方向走。
他也是在湖里女人面皮一侧松掉的时候,才发现女人脸上的红斑,然后又看到女人手背上、颈脖上到处都是。
他虽不是神医,却也因为要经营天下药铺,学了两年的歧黄之术,他懂,那是什么症状。
显然,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可,那个女人明显不想让人知道,穿那么高的竖领,那么长的水袖,也未表现出分毫的异样。
过敏会是什么症状,全身红斑会是什么反应,他清楚得很。
让人生不如死的奇痒,让人几乎不能呼吸的心悸。
这些她一定有。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她过敏成那个样子;
他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忍受那一份煎熬;
他更不知道,她为何宁愿自己咬牙忍着受着也不愿讲出来、或者去药房拿药?
他只知道,她肯定不想让人知道,或者说,她不想让某个人知道。
这是怎样傻的女人啊!
所以,他才窝火。
窝火得厉害。
抬手,再次揩了一下从鼻孔里面流出来的热流,又是一手的红。
“该死的男人,下手还真重!”
他低咒着,蓦地想起某个男人率先收回掌风、被击得踉跄后退的情景,眉心微微一拢。
蔚景安静地靠在男人怀里,从未有过的乖顺。
因为想动也动不了。
且不说男人的手臂如铁钳一般禁锢着她,她本身也是一丝力气都无。
头顶白云蓝天、广袤高远,耳畔丝丝带着花香的清风拂过,人间四月天的景致。
她却无心流连。
转眸看着男人,看着那个抱着她急急奔走的男人。
是急急吧?
身边景物后退得极快,说明他奔走的速度极快吧。
怎么?
担心她这个盟友死了?
或者,担心她死在山庄,引起锦弦的怀疑?
男人面色冷峻、薄唇紧抿,凤眸一瞬不瞬、定定望着前方的路,绝美薄削的唇边,一抹殷红妍艳。
又吐血了?
也是,身上的旧伤本就未好,还这样跟影君傲大打出手,不吐血才怪。
只是,他凭什么跟人家打?
他以怎样的立场和心态跟人家打?
她被人逼着要表演的时候,他在哪里?
她落水差点被溺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的人在哪里?
是人家救了她!
他做什么这么生气?
是想她死吗?还是说,怕影君傲这样冲动救她,锦弦会瞧出端倪,从而怀疑影君傲跟她认识,以致怀疑到她的身份?
是了,就是后者。
他不会想她死的。
若想她死,那日悬崖之上不会救她;若想她死,那日龙吟宫中媚香,不会勉为其难为她解毒;若想她死,现在不会急急奔走成这个样子。
只能是后者。
沉稳如他,心思缜密如他,走一步都有计划有目的如他,一定是后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熟悉山庄的路的缘故,蔚景觉得似乎走了好久,竟然还没有到药房。
而且自己一边的袖子被影君傲撕掉了,是光着膀子,如今正挤在男人怀里的那一侧,随着走动、摩擦,更是痒得受不住。
“你对紫草过敏?”
男人黯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是抱着她走了那么久,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蔚景想了想,微微一笑:“你不是对我了如指掌吗?”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眸光一敛,确切地说,是眼睫一颤,她又补了一句:“我怕水,你不是也知道吗,我手臂上有胎痣,你同样也知道,我对紫草过敏不过敏,你不是应该也很清楚吗?”
男人微微抿了唇,没有吭声,继续脚步不停。
蔚景便又笑了。
也是,知道又怎样,了如指掌又怎样?
他知道她怕水,还不是留下她一人面对锦弦的纠缠。
所以,就算知道她对紫草过敏,也不会顾忌什么吧。
心悸越来越严重,药房还没到。
蔚景闭了闭眼,强自忍着。
她以为既然男人已经主动提到了紫草,那就等于承认了他端给她的药不是平时她治疗内伤的那药,也就等于承认了他给她喂了含有紫草的其他的药,而且她的回答,也明显告诉他,她已然清楚知道。
所以,她想,他应该针对这碗药说点什么吧。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男人继续沉默不响,一直到药房,一直到在药房里拿了药。
因为都是中草药,煎熬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他就直接将草药放在药盅里用捣药棒捣碎,用温水一冲,就给她服下了。
末了,又将她抱回了她的厢房,放在软椅上,就打开壁橱找干净的衣服。
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看着他找完衣服,又折回到她身边,微躬了身子,大手开始解着她身上湿透的衫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