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苦难一幕幕在头脑中上演:父亲是病死的没错,可那是因为家里的田地被乡绅硬抢了,气的啊。
父亲尸骨未寒,姐姐赵凤又被抢走,做了小妾。那些小妾们,十有**会被原配正妻欺负死,还没听过有哪个下场好的。
在这义庄里,他呆了整整一年,忍受着恐惧和尸臭。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赵化仰起头,看着四周,看到躺在地下死了的果老头儿,悲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只有呼啸的阴风。
赵化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两枚金锭上,他发疯似地笑起来:“是因为力量!要是我有他们那样的力量,劈山碎石,谁敢欺辱于我?爹也不会死,姐姐不用被抢!”
昏昏沉沉的赵化在义庄的墙角蜷缩了一晚上,整晚都被噩梦笼罩。
第二天,太阳从青山上升起时,赵化已经醒了。他抱住果老头儿的两肩,倒退着把果老头一直拖出义庄,到义庄后面的林子里。捡了些柴火回来摆在果老头儿身旁,拿燧石点着火。在腾起的烟雾中,果老头儿逐渐消失了。
难道我以后也要这样,被一把火烧了?或者被埋了?
赵化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心里的念想一下子被点燃了。他重重朝天空看一眼,做出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不过,赵化生就不是鲁莽的人。像他这种性格的人,是天生的官材,只可惜他投错了胎。
乘着还没有熄灭的火焰,赵化毫不犹豫把两枚金锭扔进了火里。半个时辰过后,赵化带着从火中捡出来的数十颗金豆,向家返。
一路上,赵化被清新的风吹着。离开那义庄,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回到家,赵化的娘高兴地一直用手摩擦赵化的头和背,看了又看。
“娘,儿子不会让鬼给吃了的。”赵化笑安慰娘说。
“哎呦!你个傻孩子,说什么呢?”赵化的娘边骂边哭,最后又笑起来,摩擦着赵化的头说:“儿啊,长大了,好。死老头子在天上看着,也要笑的睁不开眼啦。”
赵化忍住泪,拉着娘跨过竹子穿成的大门,走进正屋。赵家住的是三间茅草屋,还有一个厨房和猪棚,啄米的鸡仔在院子里乱跑。
屋子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看到赵化,都蹦起来,要哥哥给他们说鬼。在吵闹中,赵化吃完了饭。赵化娘不让儿子待在家里,打发他出去转悠。
离开家,赵化走在十羊村的小路上。不时出现的茅屋,从里面传来孩子的哭闹和狗吠声。
他突然感到一种陌生和遥远,这本是熟悉的家,现在却让他厌烦。
“看来,我真的得去找闲秀才了。”赵化苦笑,眼里流出泪花。
从前的山村,在赵化的脑中被更广阔的世界所替代。昨晚上的一幕,彻底将赵化带离了平凡的生活,带离了缓慢走向死亡的平庸。赵化不想像山村里的祖祖辈辈那样巧无声息地湮灭在天地间,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很快来到闲秀才家,在破败的街门外就听到了秀才吟诵的酸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从前,赵化爹还在世时,赵化有更多的时间玩,不像现在。那时,他常常跑来闲秀才家,听他胡诌。闲秀才失意了半生,能有一个孩子愿意听他说话,还是很高兴的。并且,他也就顺带教赵化习字读书了。
赵化走进正屋,打量一年多没见的屋子,还跟以前一样:正对着门处放着香案,供奉文曲星;两旁挂着两文钱一张的字画;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掉了漆的桌子,既当饭桌又做书桌。
秀才的名字叫冯登榜,赵化一直称他登榜先生。
“登榜先生,一年未见,弟子很是想念。”赵化说。
“嘿嘿,臭小子学得不错,这么久还没忘。听说你去看义庄了?”秀才端者酒壶说。
“阿哈,是。”赵化老实说:“回来休息几天就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