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路上,费玄对殷乐照顾有加。等到了朝歌,进入商宫,费玄就把殷乐安置在鹿台旁的宫殿,召巫医来诊治。巫医白胡子白眉毛,脊背佝偻到来了,行礼之后,就坐在殷乐的床边,一寸寸地摸殷乐的手腕和肚子,然后道:“陛下又吐过?”
费玄不记得殷乐吐过,看向殷乐。殷乐坦然道:“吐过。”
费玄有点儿疑心,又想自己经常出去打猎,殷乐吐过而他不知道很正常。况且这次回朝歌,殷乐不愿意,是他强拉殷乐回来的。于是他放下心来,在床周围团团转,从各个角度观察殷乐,以此解闷。
殷乐平躺着,上身赤裸,独自和手臂上扎着寒光闪闪的针。他蹙着眉,看费玄:“出去行吗,我挨针好看?”
费玄背着两手,溜溜达达出了宫殿。
商宫是他最核心的领地,一个多月不见,他得巡视一番,重新看看每一栋宫殿和每一只人类。
他悠悠闲闲地巡视着领地,走到鹿台附近时,停下了。他嗅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味,那是他发给狼卫们的狼毛。狼尾巴根的毛,靠近气味腺,狼味极浓,而人类只能闻到一种笼统地臊味,辨不清其中的差异。不到危急时刻,狼卫是不会用狼毛联络他的。
况且还是南山小狼群的狼毛。小狼群只有四只狼,凶悍无匹,狼毛难弄。狼卫们只有一种情况下会使用南山小狼群的毛:费玄有生命危险。
费玄心中警觉,循着气味找过去,果然在鹿台背面,一块石头压着的地方看见了狼毛。狼毛的摆放也有含义——速归狼洞,有要事相商。
费玄捻了捻狼毛,很新鲜,应该是掐着他回宫的时辰放下的。他环顾四周,见无人发现,就用手把狼毛搓碎,扬进风里。然后。他谁也没有通知,一个人走出王宫,赶往狼洞。
“狼洞”也是密语,说的是狼卫们的秘密据点。这据点的确在郊外山上,狼朋友一家的洞子附近。狼洞极隐秘,周围狼味浓郁,布满兽骨,寻常百姓不敢靠近,很适合狼卫们碰头。
费玄走到狼洞附近的茅草屋,六个狼卫立刻迎出来,对费玄七嘴八舌禀告了自己离开朝歌后,朝歌的一系列变动。
费玄震惊了。裁军,说好裁三千,实则连裁带换,忠于费玄而被撸下去的人组足有五千。此外直属王宫的乌衣卫膨胀到两千人,这两千人分成几个小队,每一天都在朝歌郊外的山上、郊外狩猎,以狩猎来练习军阵配合之术。眼下,裁军仍在继续,而乌衣卫仍在膨胀。若是费玄还不回来,再过一个月,朝歌就天翻地覆了!
费玄道:“王子熏这样大胆?”
狼三道:“社么王子熏!亚服还不明白吗?若非陛下授意,王子熏焉敢如此?要不是我们威胁说五日内不见亚服,就剁了那小白脸一根指头,陛下到如今还舍不得回来呢!”
费玄不肯信,在山上时,殷乐待他那样好,难道是装的?但是殷乐小时候,也在帝辛面前装得乖巧纯洁,让帝辛不顾反对,把王位传给了他。
费玄沉默着,最年轻地狼六不知深浅,还道:“亚服有兵权,有民望,只要狠下心举大事,将来要什么没有?那昏君一天到晚只会画画、废人祭,正经事半点不做,谁真心服他?只要亚服登高一呼,国人必定响应如雷!亚服,不能再犹豫了!”
费玄的手已经发抖了,呼吸紊乱,有点儿站不稳。他的心在往下坠,坠过肚子、脚、泥土、暗河,坠到一片黑暗里了。但他的身体还在地上,和心距离极远,拉扯着,令他胸腔闷痛。他扶着狼三的肩膀,站直身体,问道:“姬无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