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庭闭上了眼,忽然很恶劣的想到,现下已经是七月了,洛阳城中的那位陛下收到了第二封陈情表,想必又得气得砸东西了罢。不知这次是端砚还是镇纸,真是对不起浮欢姑娘了……
细长的手指轻叩竹簟,悠悠的想着第三封诏书或许就要到了?却是眼皮渐渐地发沉,慢慢的睡了过去。
喧嚣的雨声之中,一队人马叩开了苏州城门,而后马蹄声又渐渐隐没在了雨声里。
管事正在核对府中账本,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不及打伞的青衣小厮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颇是激动的道:“不、不好了……”
管事把眼一瞪,呵斥道:“看你没大没小的!又出什么事了?”
“有……一队人马……就停在咱们府门前……领头的那个,说要老爷亲自去迎。”小厮略低了头,喘息着道:“来头好像不小,约莫二三十个人的样子,领头的那个竟然直呼老爷的名讳!”
“直呼老爷名讳?嘶……”管事放下了账本,惊疑的站起了身。
自家府上访客从来是不少的,但是小厮不识得却又会直呼自家老爷名讳的却是委实不多,想来不是等闲。便自站起身,提了门边的油纸伞匆匆出门,思量着是否会有这么一位贵客,半晌确实想起来了一个,却生生在七月江南天里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那位的话……怕是,不能吧。
定然是不能的。
转念间已经到了门口,只见一人斗笠蓑衣负手而立,站在门楼檐下,斗笠上还有水珠滴下,夜色里看不清容貌,见管事出来,只是一声轻笑,低沉悦耳的嗓音款款的道:“殷庭呢。”
身后雨幕里二三十壮勇随从牵着马站的笔直,整齐得竟似神道边的石俑。
……
殷庭是被房门萌的被推开的声音惊醒的,有些不满的想这些下人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就听管事的颤声道:“老爷,陛、陛下……陛下来了!”
那两个音节就像是冷锐的长针直扎进了耳孔里,刺破耳膜戳进脑仁狠狠的搅动了一下,刺得殷庭猛的睁开了眼,随即又渐渐的有些迷糊,本要坐起来,也只是撑起了身,疑惑的道:“乱说什么,陛下远在洛阳,怎会轻离。”
“当、当真是陛下,就站在府门口,定要老爷您亲自去接驾呢!”管事已经失了往日的镇静,声音里几乎带些哭腔,实在不知当朝天子满身淋漓的站在自家府门前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看向自家睡眼惺忪一副“管事莫非还没睡醒”的表情的老爷,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榻上的男人颇是怔忪了一下,方才忽然惊醒似的坐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唇,也不顾自己颇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样子,趿着鞋顺手拿过了门边的油纸伞便跑了出去。
外间的天光被霹雳电光映得明灭,殷庭脑中一片混乱,满满的就是那一句“陛下就站在府门口”,甚至不及想帝王到底是怎么会弃了龙城凤阕不远迢迢亲自来了,朝中怎么无一人拦阻等等。
心里乱的不行,步子也越走越快,到后来甚至是小跑着的。
横斜的雨水迎面扑来,油纸伞也遮不去多少,不一会便打湿了额前鬓角的乱发。
门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