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你别这样,你别气啊……你一急,我,我这老太婆心里……”张妈抹了抹眼睛:“你先顺着老爷的意思,乖乖的听话,回了家,以后还怕没机会见到柳儿吗?老爷气不了你多久的,老爷心里还是很疼你的,他还叫我到帐房去取了银子,让你带上。”
她把包袱打开,让容嫣看里面的银元:“老爷他怕你在外面吃苦……”
容嫣慢慢接过那包沉甸甸的银元,手都在发抖。
“他……给我钱,想打发我?”容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点笑容:“他以为我今天来,就是要这个东西?”
他那个样子显然把张妈吓到了:“不是的,小少爷……你想错了……”
“他把我当个叫花子?他把自己的儿子,当个叫花子?”容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手一松,白花花响当当的银元顿时滚了一地。
“我不要他的钱。你帮我告诉他,就说我容嫣谢谢老爷的赏赐——可我不要他的钱。”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少爷!小少爷!”
张妈想拉住他,他挣脱了。他走得那么快,张妈叫他也好象听不到。到后来他几乎是在跑,他一走出了大门,就开始跑,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跑得头昏眼花。然后他扶住一颗已然枯死的柳树,开始呕吐,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觉得他真的是自取其辱。
第53章
容雅才回家,就觉得气氛不对。问了张妈,知道青函回来的事,急得一跺脚,就来书房找容老爷子。
容修脸色苍白地坐在太师椅中,交握着拳发呆,一杯茶放在手边,动也没动过。
看到容雅,他缓慢的转过眼睛来。
“南琴,你可算回来了。”
“爸,青函好不容易才愿意回家,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他?”
“那笔抗战的款子,捐给联盟了?”
“爸,青函走了这么久,你明明是最挂念他的,刚开战的那些天,你不是还派了人去他家找过他好几回吗?去的人回来说,屋里没人,你不是比谁都担心?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回来,你却连面也不见?”
“……南琴,不是爸说你,这戏剧联盟的,要抗战,要钱要物,该捐的咱们家一定捐,不但要捐,还要出大份儿。可是,咱们小老百姓,能做的不也就是这样了吗?你别再去和那些左翼的人掺和在一起,这兵荒马乱的,万一出个什么事,你让爸……”
“爸,我……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万一出个什么事,你让爸一个儿子也没有了吗?”容修语带哽咽。
容雅怔住了。
越是近来,他觉得父亲实在有些变了,变得容易伤感,容易流泪,象妇人一样胆怯而软弱起来。
就着这淡青色的天光,他深深地看了容修一眼。他这才猛然发现,爸爸明显的比从前瘦了,本来丰满的面颊,现在有些凹陷下去,在脸两边搭拉下垂,眼角的皮肤全起了皱,如同白色纸花般紊乱深刻的折皱。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分明是一个憔悴悲哀的老人,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睛,哪还有半分上海第一戏班子,那个举从从容,惯经风雨,精明世故的容老板的风采?
一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容雅呆了半晌,道:“我……我知道了,爸。”
关于柳儿和师兄弟打架的缘因,容雅也零零星星听说了一些。但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柳儿和弟弟之间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太了解他弟弟了,在有些事情上他虽然有点乱来,但在有些事情上,他绝对不会胡来。
回了房,容雅想起一团乱麻似的国事家事,心中无限烦闷,在窗边坐了一会儿,转眼看到放在一旁的小提琴,想起一桩心事,情绪更是低落。迟疑了一阵,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