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孤光就那么坐着,也不躲,似乎早已习惯。
女人不断扑打着他,又哭又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小女童见状,心知娘亲又发病了,赶紧向前去安慰。
她拉住女人的一只手掌,尽量放缓声音:“娘亲,他是舅舅啊!”
而听到后面两个字,女人的眼中才算是有了点光彩。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段孤光,认出亲人来。
“哥哥……”
段家的郡主低下头,一张面孔完全隐藏在散乱的头发中。
人也逐渐的冷静下来,似乎犯病只是间歇的,偶尔能有几分清醒。
“嗯。”
段孤光应了一声。
小女童从妆台上找来梳子,递给舅舅。
他便开始替妹妹梳头,动作很轻很轻,生怕扯到对方。
“哥哥,你抓到他了吗?”
段家的郡主问道。
“抓到了一个……”
段孤光摇头,神情柔和,与在外头,大不相同。
他专注着手中的头发,但打理柔顺之后,挽成了发髻。
没有珠玉点缀,只用一根绿檀木的簪子,固定在脑后。
“舅舅,你的手真巧,回头也给我梳这样的头发吧。”
小女童在旁边见了,欢欢喜喜的表示,并凑到了舅舅身边。
段家的郡主却一语不发,紧紧的拽着哥哥的衣袖。
“出去玩吧,你娘亲有舅舅照顾呢!”
段孤光笑着把外甥女打发出去。
门窗再度被关上,屋子里的光线越发的暗了。
他将妹妹搂在怀中,眼神发狠:“你忘了,去年我已经把他剁碎了喂狗。剩下的人,也全都得去死。”
段家的郡主本是个清秀的人儿,听到这话。
她在哥哥的怀中,低低的笑了一声:“哥哥,一定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似乎是触及到了以往的记忆,郡主又开始发病。
忽然间又认不出自己的哥哥,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极为恐惧的事物一般。
继续歇斯底里的大叫:“滚开,滚开!你们不要过来!”
段孤光没办法,只好离开,关上房门的那一刻。
他心里想着,剁碎了喂狗,实在是便宜那个人。
“舅舅,你陪我踢蹴鞠好不好?”
小女童在院子里问道。
她的手上还抱着一只皮球。
“舅舅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踢不动,就在这儿看着。”
段孤光的背抵着房门,面上故作轻松的带着笑容。
他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心道:“妹妹从前不是这样的。”
段家的郡主,没病之前,是京城里排的上号的美人。
可有些时候,没有保护美貌的能力,反而是一种灾难。
就在五年前,妹妹出门上香,却被以荒淫出名的大皇子看中掳去。
此事没有闹大——老皇帝压了下来,反正段家也不敢追究。
“黄豆,住在后院的那个草原人,这些天在忙活什么?”
段孤光出声。
小女童踢着蹴鞠球,听到舅舅问话,想了想。
她答道:“好像跟以前一样,在摆弄那些黑乎乎的火药末。”
段孤光走到外甥女的身边:“他舅舅去找他说话,你看好娘亲。”
小女童一撇嘴,不太高兴,但还是很大度:“去吧,去吧。”
于是,段孤光来到了王府的后院。
那里,住着他的一位老朋友,对方不爱露面,脾气也不好。
平日里,就连下人也不常来这儿。
“你不是走掉吗?怎么又回来?”
老朋友套着一件边缘缀着兽毛的袍子。
时值初秋,天气还很炎热。
他就按照草原的穿法,一只袖子别在腰带里,另一只松松垮垮的套着。
“都来京城三年了,你的口音还是没改掉,一听就是犬戎人。”
段孤光无奈的摇头,
显然,又拿出了在外面与人打交道的那一套做派。
老朋友是草原人,他摆弄着一只牛角,里面是黑乎乎的粉末。
闻上去,还有一股刺鼻的硫磺和硝石味道。
“我给你的雷,好使吗?”
他依旧用别扭的口音问道。
而脚边有一口箱子,盖儿是打开的,里面装满了冲天伏地雷。
“帮了大忙,谢谢你,力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