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那幢没有丝毫装饰的四层楼砖砌房子,密侦处总部看上去永远是那样的不起眼,但是门前那寂静无人的长街,却足以证明它的权势和人们对它的畏惧,
对于这幢大楼,卜哥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每个星期都要来报到一次,陌生是因为除了有限的几个地方之外,这幢大楼的其它地方对于他来说,都是禁区。
现在,这种限制已经不存在了。
卜哥至今都还是密侦处的一员,他被调往特鲁贝尔的时候,名字并没有从密侦处成员的名单上划去。
正是因为拥有这样的渊源,德普里科特侯爵倒也没有把卜哥当作外人。
在这幢大楼里面,德普里科特侯爵有一个办公室,能够被侯爵请进办公室的,绝对是了不起的人物。
卜哥以前就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不过当时的他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
不过真正进来之后,他多少有些失望。
如果说国王陛下的书房就像是一个战争指挥室的话,那么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档案管理室,除了一张书桌和一个椅子,就只有一个个的铁皮柜子,这些柜子从地上一直到天花板,正面全都是抽屉,每个抽屉都有锁。
另一个让卜哥感到惊诧的地方就是,房间的四角各安设着一个用来监视的魔导器,这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在严密的监视之中。
“甹浦男爵,这件事因您而起,您倒是说说看,我们现在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
德普里科特侯爵居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或许是因为他有太长时间没有笑过的缘故,他的笑容显得异常僵硬。
“您的难题和我的难题并不一致,我只需要救人,而您却需要把当年的案件彻查清楚,只有在一件事上,我们可以合作,那就是把现在叫银狐的这个人抓起来,我需要对他攻击自由领进行报复,而您需要从他的嘴里知道,当初到底生了什么。”卜哥说道。
“我并不是一定要抓住这个人,我完全可以从其它的方面调查。”德普里科特侯爵不甘示弱地说道。他虽然古板了一些,却并非呆子,能够让卜哥欠下人情,那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陛下能够无条件地您,您肯定能够做到。”卜哥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当然不认为那是有可能的事。
法克的体制非常完善,王室和贵族互相制约,采邑贵族和王都贵族互相制衡,并没有谁能够一家独大。
这个构架的好处就是稳定,就算出了一个厉害的权臣,就算国王是一个昏君,都不会让法克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坏处也不是没有,就像那个令人头痛的毒瘤,想要割掉就没有那么容易,而侯爵眼前遇到的麻烦,绝对不比割掉那个毒瘤轻松多少。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
“好吧,不如我们订立一个协议。我动用密侦处的资源帮你救人,你同样也不能半途撒手,必须帮我把案件调查清楚。”德普里科特侯爵叹道,他不是一个擅长讨价还价的人,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遗憾。
卜哥想了想,这个条件能够答应,不过他仍旧补充了一点:“让我动手可以,不过调查案件的时候,万一碰到某个势力跳出来阻挠,您可别指望动用我那一点点有限的影响力。”
对于卜哥的这个要求,德普里科特侯爵倒也没有反对,他能够在密侦处负责人的位置上坐那么久,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蛮干的人。
密侦处不了了之的案件同样很多,这些案件里面很大一部分,就如同卜哥所说的那样,调查不下去了。
“我虽然足密侦处的成员,不过我对密侦处并不是很熟,您最好帮我配一些帮手。”卜哥继续说道。
这一次德普里科特侯爵甚至懒得多啰嗦,摆了摆手说道:“在这里你肯定有熟悉的人,你要谁,我就调给你。”
在密侦处,卜哥真正熟悉的人除了以前的顶头上司k,就只有训练处的那些人。
让k做他的手下,卜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再说,k在密侦处其实就是一个专门管那些前来镀金的贵族子弟的大保姆,谈不上什么能力。卜哥真正想要的是培训科的那帮人。
“我打算召集人开—个会,您”德普里科特侯爵问道,
“您如果需要我在场的话,我就旁听。”卜哥说道,这样说等于承认了侯爵的主导地位。
这正是德普里科特侯爵需要的,或许是因为当今陛下是一个很独的人,所以他手下的臣子也都是很独的人,内阁总理人臣维郝雷登侯爵如此,全军统帅奥内斯特元帅如此,眼前这位德普里科特侯爵同样如此。
和另外几位比起来,这位德普里科特侯爵有一点比较可爱,他不贪婪。
密侦处总部的会议厅也承袭了一贯的风格一简朴到了近乎于简陋的程度,除了一张长桌和两排椅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卜哥的位置非常显眼,就在德普里科特侯爵边上,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带着耳朵前来。
卜哥一直都不敢小看密侦处,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密侦处远比他想象的要庞大得多,而且密侦处所拥有的实力,也远比他所知要强许多俏。
培训科的那些人并不是唯一能够动用的武力,密侦处还有一个行动科,那里面才真正称得上强者如云,这个行动科下面有一个大队,整个大队总共就只有两百人,居然全部是领悟了精神力量的武者。
不过密侦处最受关注的并不是这个行动科,而是负责情报的那几个科室,它们分工明确,有的对内,有的对外,有的专门负责传递消息,有的则专门负责整理情报。
让卜哥感到讶异的是,这些科室的负责人显然没有一个是贵族,这些人的年纪大多在四十岁左右,既不年轻也不太老,正是经验和精力最为平衡的时候。
他们给卜哥的感觉,有点像芭瓦德维伯爵手下的那些管事和执事们,同样都足专家,只不过擅长的方面有些不同罢了。
这一切全都是德普里科特侯爵上台之后建立起来的。
让卜哥深思的是,在法克被认为有才能的,有内阁总理大臣维郝雷登侯爵,有帝国统帅奥内斯特元帅,有芭瓦德维伯爵,有新兴势力领袖艾克希米伯爵,却从来没有德普里科特侯爵的名字。
这位侯爵大人唯一为吐人所知的就是他对国王惟命是从,他甚至拥有一个难听的绰号——“忠狗”。
以前没有领地,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卜哥对这样的说法也深信不疑,但是现在卜哥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只有忠诚这唯一的优点的人,能够创下这样大的局面。
猛然间卜哥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就是那位国王陛下,说实话卜哥之前有一段时间颇有些不将这位陛下放在眼里,这位陛下的缺点非常明显——好人喜功。
不过想到芭瓦德维伯爵对这位陛下一直都挺尊重,就连背后都不说一声坏话,似乎不是因为尊重或者忠心那样简单。
仔细想来,这位国王上台之后,确实做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整顿军队,将当年的统帅部全都换成了新人,现今赫赫有名的奥内斯特元帅,当年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无名小卒,正是那场大换血,这才有了之后的十五年休养,十五年攻伐的辉煌。
另一件事就是让德普里科特侯爵整顿密侦处,将原本只有数千人的小机构,变成了现在拥有直接成员两万,间接掌握的暗探数十万之多,耳日遍及各国的庞大组织。
这几十午来,法克对外战无不胜,内部虽然生过几场政治风暴,但是大体上还算宁静祥和。
这好像也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所能够做到。
突然,卜哥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连忙收摄心神。
“我看到你在沉思,有什么心得吗?”盯着他看的正是德普里科特侯爵。
卜哥一时回答不上来,不过他反应很快,临时编了一套话出来:“我只是有些惊讶,密侦处对北方群岛的情况居然如此了解,看来对那边的关注已经不止一天了,难道陛下曾经想过对那个地方用兵?”
德普里科特侯爵没有想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他又一次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出了两声干硬的呵呵声:“陛下或许有这个意思,或许没有,但是我们总不可能等到陛下有了这个意思的时候,才开始收集情报吧。密侦处永远应该走在别人前面。”
卜哥原本只是应付一句,没有想到,德普里科特侯爵会这样回答,最后那句话,把他震得不轻。
“永远走在别人的前面。”卜哥暗自咀嚼着这句话。
一直以来,他做什么事都是见招拆招,从来没有想过走在别人的前面。
要是他能够走在别人的前面,自由领怎么可能遭遇袭击?
看了一眼底下的那些人,此刻会议正好进行到各自讨论的阶段,卜哥凑到侯爵身边说道:“我现在有些后悔,以前在密侦处的时候,没有做什么事,所以也没有学到什么东西,不知道我现在从头学起,是不是太晚了?”
卜哥说的是真话,但是德普里科特侯爵却只当作是恭维。
“只要和这个案什有关,您可以随便听,随便看。”侯爵显得异常大度。
这位侯爵大人可不是大度的人,之所以说得如此爽快,是因为他并不认为卜哥能够从中看出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一个矮子走了过来,只见他看了一眼卜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卜哥是个聪明人,立刻站起来走到了门外。
那个矮子看到卜哥把门关上,这才凑到德普里科特侯爵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初步看了一下,可以确认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当初审理那个人的时候,密侦处同样也参加了,结果仍旧出了纰漏,我担心”
“您的意思是?”德普里科特侯爵一愣,紧接着他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我们的人也有问题。”
“难说。”矮子口气虽然不太肯定,却点了点头。
德普里科特侯爵是一个谨慎得近乎于偏执的人,他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这些人,立刻叫过一个副官来。
“你立刻派人在楼梯口设双岗,这一层楼不许随意出入,你再让人弄一些行军床和毯子过来,现在天气热,外面的走廊足够睡下所有的人。”德普里科特侯爵命令道。
为了一起案件,将办事的人暂时隔离起来,这种事情以前不足没有过,所以那个矮子也没有在意,只不过以前都是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别墅,将有关的人员全都圈起来,这一次却要睡走廊。
“我也一样。”德普里科特侯爵最后的这句话,让矮子无话可说。
德普里科特侯爵这个固执老头居然说到做到。
接连几天,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全都只能在走廊里面过夜。其间只有侯爵曾经出去过两次,不过那两次全都是国王传唤,不得不去。
老头的执拗让卜哥异常佩服,不过他更佩服的是,老头将密侦处打造得如此周密和高效。
德普里科特侯爵并不认为卜哥能够有什么收获,这显然太过低估了卜哥的能力,他拥有的推演能力,最适合用来偷师。
虽然跟着这些人只能够看到只鳞片爪,卜哥却能够推演出背后隐藏的东西,很快密侦处的整个构架就全部展现在他的眼前。
当整个构架展现出来之后,卜哥不由地在心底出了一声赞叹。
这绝对是他所看到过最完美的构架。
这个构架给他的感觉是部门异常众多,虽然名义上只有十二个科室,但是这些科室底下还有不同的分支,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上百个独立的邮门。
这些部门大多只有三四个人组成,他们做的事情全都非常固定和专一,管档案的人就专门管档案,管情报整理的人就专门管情报整理,
这样做的好处非常明显,大多数人只要经过短时间的训练,就可以胜任这些部门。
这让卜哥想起当初他受训的情景,他从头到尾也只经过了半个月的训练,虽然学到的东西都有些半吊子的味道,不过都很有用。
卜哥以前在芭瓦德维伯爵手下做事,伯爵同样也有一个构架,那个构架正好相反,结构异常的简单,只有三层,一层是管事,一层是执事,另外一层就是底下办事的人。
那些执事全都是从底下办事人员之中升上来的,他们个个都是精英,每一个都管着一大片,要处理的事情都很杂。
那些管事则负责协调各个执事之间的工作,同时负责监督所有的人和所有人做的事,他们既是伯爵的助手又是耳目。
这个构架异常简单,而且运用起来非常灵活,缺点是这个构架的效率,完全取决于管事和执事的能力,一个优秀的管事或者执事可没有那么容易培养。
几天来,卜哥并非只是在一旁看,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在为自己的领地进行勾画,
以前他把展领地的事交给别人去做,这显然是错误之举,就算是和他最为亲密的克里斯廷,也会有私心,谁都会选择先展自己再顾及别人。
好在自由领刚刚建立不久,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最容易解决的就是那些工厂。
虽然工厂一直是埃德老头在管,不过他绝对有把握老头收买不了在工厂做工的那些人,因为他曾经许诺过,几年之后让那些在工厂做工的人有机会买下工厂,埃德老头无论如何都开不出比这更加优越的条件。
在工厂做过工的人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服从命令,比起商人来说,他们更容易使用,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组成自己所需要的构架。
只要有了人,自由领的管理也可以全部收回,这一次海盗来袭的时候领地异常混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老头故意而为,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
所有这一切都不是卜哥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他运用推演之能,运算而得,对于应该设立几个部门,每一个部门应该用几个人,全都推演得清清楚楚。
唯一让卜哥感到遗憾的是,他最终得到的这个构架,仍旧有许多空缺的地方,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根本别想把这些空缺全部填补上。
另一个遗憾是,几个最重要的位置,他居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其中之一就是自由领护卫队的领,担任这个职务的人必须绝对可以信赖,可惜这样的人,他的手里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马罗尼克这个懒汉,一个就是托尔这个聋子。
卜哥还没有想出合适的人选,密侦处的探子却已经找到了袭击自由领的那帮海盗的踪迹。
仍旧是那个会议室,不过这一次人没有那么多,除了德普里科特侯爵和卜哥,就只有两个之前不曾见过的探子。
就看到其中的一个探子毕恭毕敬地指着一张海图说道:“银狐那个家伙,我们已经跟了两年了,他在罗基岛有一个隐藏点,那是一个独立的港湾,属于一家船坞所有,这个船坞的老板是当地人,他还在港湾之中修了一座灯塔,为的就是让那些海盗能够在夜晚进入船坞,而不至于触礁。
“这座灯塔同样也是一个嘹望哨,四周十里之内全都在这个嘹望哨的监视之下。就在十几天前,有几艘船趁着夜色进了船坞,而且这十几天来,那边始终戒备森严,我的人想要靠近,根本就做不到,远远地就被赶开了。”
“能够确定那里面关着女人吗?”卜哥问道,这是当初他专门要求德普里科特侯爵增加的一条必须打探的情报。
那个探子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我不敢肯定,不过几天前,船坞的人曾经在镇上买过一块花布,是价钱比较贵的那种,那里的人一般用这种布来做裙子。”
卜哥迅推算了一下,结果证明,英勃瑞修女和坎妮小姐被藏在那里的可能性有七成,英勃瑞修女实在太显眼了,肯定会引起关注,在鲁普奈尔或许可以买一套衣服掩饰,但是在那些小地方,就只有买布自己做。
“事不宜迟,最好尽快有所行动。”卜哥说道。
德普里科特侯爵二话没说,立刻将另外几个人叫了进来,这几个人全都负责行动,
为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虽然此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是行动科的头。
卜哥对这个人有些耳闻,不过也仅仅只是知道他的代号,他叫b,不过人们在背后更喜欢称他为“贝利亚”,和传说中地狱七魔王之中的恐怖魔王同名。
这个人显然早研究过银狐和银狐手下的海盗团,所以一坐下来就立刻问道:“我们有没有办法登上罗基岛而不惊动当地人?最多能够上去多少人?有没有町以让我们的人潜伏的地方?”
那个探子对这位b先生不敢怠慢,连忙答道:“上岛不难,在罗基岛上同样也有我们的人,不过想要藏人恐怕有些麻烦,岛就那么人,又没有什么仓库之类的地方,想要藏人就只能藏在船上,时间短还好说,时间长了恐怕会露出马脚。”
b对这个答案颇为郁闷,他想了想继续问道:“有什么办法能够从海面上靠近那片港湾?”
探子说道:“除非是装成渔民,那里时常有人打渔,船坞的人虽然把整个港湾周围的土地全都买下来了,不过海面不属于他们所有,只要渔船离岸一段距离,他们也管不着。”
“你所说的一段距离,指的到底是多少距离?”b追问道,
探子连忙说道:“几百米吧,有的时候更远一些,这要看那些人的反应,不过渔船上的人肯定必须是他们认识的。
“几年前曾经生过一件事情,有一艘从外面来的渔船在那片港湾附近打渔,船坞的人叫他们离开,他们却没有在意,到了晚上,那艘渔船在快要进港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触礁了,船上的人一个都没有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