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同桌坐着位中年女人,气色红润举止优雅。
秦悠猜测她就是那人的母亲。
那套寿衣的原主人。
尤浩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微微一挑:“那位女士的面相不太对劲。”
秦悠的心一揪:“怎么说?”
尤浩戈:“一张生机勃勃的皮囊之下掩盖着死气沉沉。”
秦悠:“听不懂。”
尤浩戈:“翻译过来就是人死了。”
秦悠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以她外行人的视角,那位中年女人很健康,比她身子骨都硬朗。
尤浩戈示意秦悠去看年轻人。
年轻人跟那晚烧纸时没两样,脸色倒是比他母亲要差一点,但眉眼间的开心是实实在在的。
尤浩戈:“他的面相也不大对劲,明明福寿绵长却隐隐透出早死之相。”
秦悠的目光不断在母子二人间转悠。
看着看着,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他们像不像花肥和被花肥滋养的花儿?”
尤浩戈竖起大拇指:“精准。”
生命力旺盛的年轻人用自己的命滋养着命数已尽的母亲,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却恰好符合这二人面相透露出的信息。
秦悠在书上看到过类似术法记录,一个人的命数气运足够旺盛便能承载住另一个穷途末路之人的余生,这并非是简单的一加一再除以二,而是递增式的加速消耗,用不了多久两个人都将油尽灯枯。
命数天定,与将死之人共享自己命运的人无异于在挑战天威,加速死亡是对他的警告和惩罚。
可古往今来仍旧有许多人为了留住自己最在意的人而铤而走险。
这也是此类术法诞生的初衷。
然而当事人后悔与否,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死到临头时,人们避无可避之下才会明白死亡本身意味着什么。
有些把自己命数共享出去的人不想死,便开始不择手段为自己续命。
把其他命数更好的人拉来和自己共享就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由此衍生出的骗术,金钱权势的交易,威逼利诱下的不得不为,层出不穷。
好好一门术法自此成了玄门内外公认的禁术。
既然谁都逃不过一死,那就各安天命吧。
尤浩戈冲秦悠轻轻摇头。
秦悠移开盯在那对母子身上的视线。
啤酒节不仅有酒有美食,还有歌舞表演。
街心建起高高的舞台,上台表演的有明星与有民间艺人。
秦悠桌子旁边就有个连接舞台的音响,台上歌声一起,秦悠被震得眼前直发黑。
尤浩戈拉起她转移阵地,空出来的桌子立马被其他等待座位的食客占据。
二人回到海滨度假别墅已是深夜,秦悠把打包的吃喝分给几小只。
几小只一阵胡吃海喝,完事趁夜色组团下海玩水。
秦悠坐在观景落地窗前,耳边而是那挥之不去的重金属摇滚。
脑仁都要离家出走了。
尤浩戈正在研究地图:“我们还有两条小吃街没有逛,明天去?”
秦悠:“明天还有演出吗?”
尤浩戈:“演出傍晚开始,我们可以早点去。”
秦悠往沙发上一瘫:“早点我可能起不来,要不你去逛,随便给我打包一口就成。”
尤浩戈也往沙发上一瘫。
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他们这趟逛吃之旅提前结束了。
可来都来了,大好的时光不能浪费。
不去吃吃喝喝,他们可以干回老本行——没事找事。
第一步,开灵车去本地殡仪馆找兼职。
本地殡仪馆这两天焦头烂额,客流量激增意味着意外状况频发,尤其是人群扎堆的海边,动不动就出点令人措手不及的落水事故。
今天一大早就要去海边拉两位。
一个是昨晚喝多了非要下海游泳被海浪卷走淹死的。
另一个不知道是从哪漂来的。
殡仪馆正在协调车辆和司机,见秦悠这位跨省来接尸的小司机愿意干这活儿便把这两位的运尸工作交给了她。
清晨的海边还算清静,昨晚疯到半夜的游客们都还在沉睡,只有住在附近的本地居民们早起来遛弯。
负责海岸安全工作的人员守着两具摆放在不起眼角落的尸体。
秦悠跟他办完交接手续,正要跟尤浩戈两个去搬尸,只见蒙着尸体的白布一角呼扇两下,突然支棱了起来。
白布从那位脸上滑落,露出一张泡得发白肿胀的馒头脸。
工作人员拽起秦悠往后跑,一面大叫着:“诈尸啦!”
坐起来那位的双眼还没有聚焦就被这话吓得跳起老高,手脚并用爬行老远才恢复直立。
秦悠觉着他跑步的动作过于流畅,不太像诈尸。
那位跑几步摔一跤,爬起来继续跑,嘴里吱哇乱叫着。
新死诈起的尸体貌似不会叫来着?
秦悠费了好大劲把还想往后跑的工作人员拽住,挣脱他的手直奔跑过来那位。
工作人员吓得直跺脚:“小姑娘你快回来,危险!”
冲秦悠跑来这位“诈尸”也嚷嚷着:“诈尸啦快跑啊!小姑娘跑不动了吧?哥拉着你跑!”
好不容易刹住车的秦悠又被这位拽着跑出十几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