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失信,自己又缘何凭白自扰,竟想要放手?
蓦地里,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她竟甩脱了紧箍在双臂间的手,迎着他奔了上去。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她看得清他魅人的眉眼,挺翘的鼻翼,淡薄的唇线……还有那袍服上金彩流熠的蟒纹。
近了,近了,不过几步之遥而已。
她抬起手,奋力向前伸着。
那坚实的怀抱便是幸福。
即便离不了这里,即便不会长长久久,再拥他一次,体味那柔润的伽南香气,便也算是相守终生,不离不弃了。
眼见那纤长的手也伸了过来,她愈发急切,拼命伸臂够过去,十指隔空相对,近在咫尺,呼吸间便也相触。
突然,一股劲风从斜侧袭来!
高暧还未及反应,便见他的身子被平平地撞飞出去,贴地滑出数丈远,随即被奔上来的龙骧卫兵士用乱枪指住。
几乎与此同时,她的手腕也被一把抓住。
侧影如山,素白的丧服下隐见迟重的赭黄,唇角垂沉,眉间皱结,目光冷凝,直直地盯着仍伏在地上的人。
愤怒、嫉妒、轻蔑,杀意……在那张气得煞白的脸上流转不定,早已不见了平日里的温和气度,反而显出几分野兽似的狰狞。
高暧浑然不惧,也不去多瞧,便又朝徐少卿奔去,手腕上却随即一紧,整个人又被拉了回去。
“来人,送公主回去。”高昶沉着嗓子低声吩咐道。
身后两名内侍应了声,赶忙奔上前来扶她。
“不,我不走!你放开我……”
高暧死命挣扎,瞥眼间却见徐少卿已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忽然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淡红的唇间立时血色浸染,面色也愈加苍白。
他微微一哼,便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袍上的尘土,腰板依旧挺直,唇角也带着淡淡的笑。
这样子自有一番威势,那些龙骧卫兵士竟不敢阻止,有些胆怯的向后退了退,仍用枪尖指着,将他团团围住。
高暧见他神色未变,心下稍慰,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样,伤得厉害么?”
徐少卿对她温然一笑:“公主安心,臣没事。”
这一问一答旁若无人,情致关切,柔暖的语声更是令人动容,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那些兵士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此刻见这情势,即便心思再蠢的人也已瞧出了些端倪,一时间都呆住了。
一个是陛下亲妹,当朝公主,一个是人人闻之色变的东厂提督,这两人怎会扯到一起去?
众人哪敢议论,却压不住好奇,暗自猜度,各种莫名惊诧的眼神纷纷在两人身上逡巡流连。
高昶面色铁青,心中知道这等事露出去,日后免不得麻烦,况且是在这种场合,想封口也已不可能了,不由心中怒意更甚,但却不便多言,忙朝身后连使眼色。
两名内侍当即会意,上前左右架住高暧,嘴上恭敬道:“陛下息怒,公主这两日想是又发病了,老说些胡话,也不知是失了心,还是梦里瞧见了什么,想是景阳宫那头出了差子,奴婢们下去就查,瞧是哪几个猴崽子胆子这么大。”
高暧听他们硬生生地遮掩,心下暗笑,却也不愿当众戳破,以免高昶迁怒,叫他受更多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