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松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吧,挨个卡座寻找,昏暗中见到许多青年被屏幕照得发白的脸庞,但简阳不在其中。
他扩大搜索范围,仍然一无所获。真的急了,想起他们在网上是好友,打开万年不用的qq。
简阳的头像后边跟着数条新消息标记,点开来看,却是上个月的,张景松稍加回忆,日期正是他在家最后的晚上。
消息很长,密密麻麻整屏幕的字。张景松把车停在路边,仔细阅读。比起作检讨,简阳更像是在倾诉内心。
“张叔,今天下午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跟你顶嘴。只是你一提起我爸,我就生气,就没控制住。我之前说过,可能你不相信,我都不愿意相信,但是我妈确实对我不好,根本没把我当亲生儿子看,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夸过我一句,她喜欢打牌,我在她眼里就是一提款机,输了钱就让我找爷爷奶奶要,我不干,她就打我。这种生活,我忍了十几年,今年春节,她把我脑袋打破了,缝了四针,爷爷奶奶才把我送到我爸这边来。我是带着希望来的,你知道吗?你也不用劝我什么,我不是傻子,我晓得我爸不想要我。他有自己的家庭我理解,但是他理解过我吗?如果他这么不喜欢我,干嘛把我带到世界上来?就想让我替他们唐家传宗接代?我是个人,又不是条配种的狗。以后我就不结婚,就不生小孩,气死他们。”
知道实情,张景松心惊又心酸,读到最后一句,却不禁发笑,还是小孩子脾气,继续往下翻,还有。
“张叔,可能你也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才愿意收留我,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你。我可以感觉到,你是真的为我好。我是乡里来的,同学瞧不起我,不跟我玩,你工作也忙,顾不上我,我才跟那几个小混混在一起,打打游戏,绝对没有别的什么。你觉得不好,那就算了,我以后不理他们了,你不要生气。其实张叔,第一次在车站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你不是我爸爸呢?我觉得你很好,比我爸妈都好得多,我从小到大都想逃走,逃到天涯海角,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只有在你这里,我想留下。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以后保证乖,保证听话,你别赶我走。”
从字里行间,张景松窥见简阳的脆弱。他怎么不当面说呢?假如张景松早些得知,或许会对他更加耐心。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当面确实也不好开口。张景松想起宿舍楼下的那个拥抱,不明白简阳对他的依赖从何而来,他自认没有特殊照顾对方,只是尽到监护人的义务,是不是对于一个在这种恶劣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一点点关心,就已经显得很多了。
张景松不知道怎样回复,而且他也不擅长在手机上打字,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简阳。
“在哪里,回个话。”
他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简阳可能并不在线,没有理他。张景松实在束手无策,向刘以亨求助。
刘以亨交游广泛,三教九流都有熟人,给了他一个号码,说是公安局信息科的,通过手机定位,逮住了小家伙的尾巴。
张景松在书店里找到了简阳。中国文学区域,简阳背靠书柜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本小说,眼睛盯着书页,但好像并没在读,很久才翻动一页。张景松就站在与他相邻的过道里,他竟浑然不觉。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可能饿了,拍拍屁股站起来,把书归回原位。这是闹市中最繁华的地段,行人如织,简阳漫无目的地游荡,见到一间快餐店,走进去,却不到柜台点单,等身边的客人离席,他坐过去,吃对方盘子里剩下的薯条。
张景松想起来,为了防止他再去网吧,他断了简阳的零花钱,简阳身上只有一张公交卡。
很快有客人注意到他,戳戳指指,简阳视若无睹,双手插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走掉了。张景松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穿过马路,来到街对面的公园。在成荫的绿树下,简阳找到一张长条凳坐下。工作日,园内游客寥寥,这段路上几乎门可罗雀,只有偶尔几声鸟叫,凉风习习,环境清幽。
张景松在他身边入座,环顾四周,口吻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