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鄂皱着眉沉思了半晌,瞧了瞧我,又一次拜下去,“上神,孤还有一事相求。”
好。有来有往,下一回才好开口,否则对着些穷于算计的人,我也于心不安。
“上神可闻西部蛮荒之地?”他抬眼掠了我一瞬,然后重新垂下视线,“游牧之族善马,性野,尤其性格暴戾,易受人挑拨。原本同我陈互不侵犯,近日来却频频有扰边民,恐生变故。只是——”
我安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只是那蛮荒之人虽不堪入目,却尤其痴迷祭拜天地,孤想着,既有上神在,便不必大费周章,便还请上神陪同高氏去一趟。”他这般讲清楚,才慢吞吞起身来看我,仿佛在询问我的意见。
这是——要把我们分开?
他静静地望着我。
我兀自愣怔了一阵,极其平静地应下:“自然。”
难怪他一直不紧不慢。
叫昭戎去渝州,叫蒋大公子留在南术,叫高家遣人去西部,锦城——这不就空了吗?
……盘踞重权之地根深蒂固的大世家没了主骨,如此繁盛的锦城人才济济,不愁他重新计划周全。
我沉默地静了一阵:“何时?”
周鄂忽然昂起头,“家国大事,自是越快越好。”
在这种事情上,他倒少了些神态上的傲慢。
我抬眸看了看他,应了一声。
也许,他是特地等我上门来。
我无法估量周自鸣对局势的掌控,或许他正是因为运筹帷幄才分毫不动。若如此,我此行恐怕反误了昭戎的打算。可能我搞不懂这些事情——这叫我有些心神不定。
我忽然意识到某些事情上的误差,陆昭戎对周鄂一直是戒备的,所以我下意识保持了极高的抵触情绪……而我根本没有处理各种复杂关系的经验,也不明白行差踏错的后果。
我靠在马车上闭了闭眼,思绪里有一瞬的懊恼。
如果真的要提防,昭戎必定也早做了准备,我何必多此一举?
“穆青。”我枕在车壁上转了转脑袋,“你进来一下。”
马车停了一阵,陪同驾车的穆青探进头来,瞧见我的模样怔了一下,神色顿时有些严肃,“公子。”
我叹了口气,没什么脾气地朝他招了招手。
穆青进来,神情上的轻微紧张叫我顿了片刻,忽然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垂下眸去,放轻了声音:“陪我坐一会儿吧。”
“……”
车内的香炉燃着昭戎平日里常燃的冷松,我怔怔地注视着轻薄随性的飞烟,绕至穆青身旁的灰色烟雾往回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