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澜王看了眼一本正经的英悟,余光瞥见那盆颤枝的金盏,半晌未语。也不知过了多久,低头瞧了眼御案上的信帛,将信帛原封不动地装回去,递与英悟,示意他丢到金绿绣纹云烟炉里焚了。
英悟也不问,照着圣上的意思做了。
“去把文书的帖子拿来。”
英悟一听,乐了。把炉鼎那几处碎纸悉数捣进暗火里,小跑着去一旁的隔架上翻圣上要的东西。
西澜近日并无大事,昨日南灵的使臣献完金盏便离宫启程南灵了。算来算去,圣上发文书大抵是要同北齐盟约联姻之事,换言之,圣上这是准了三皇子娶北齐相女为皇子妃了。如此一来,圣上与三皇子的关系到底是向前迈了一步。
“你近日办事倒不如往日利索了。”西澜王轻咳一声,哪能看不出英悟的喜悦,明里作势吓他一吓。
这被人瞧出心思的帝王可不是个好帝王,西澜王寻思着是否该换一换眼前那个兀自揣度圣心的内侍了。
“奴才……奴才前些日子偶感风扇,身子尚未恢复如初,行动有所不便,还望圣上开恩,准许奴才好利索了留在圣上身侧,以防……以防小人。”英悟眼睛一亮,从纸堆里抽出写文书专用的青光色帖子,一边将帖子整干净了放到御案上,一边谄媚地应道。
英悟说完,似有知有觉地后退一小步,做出唯恐感染圣上风寒的样子,低着头不再言语。
西澜王只看了他一眼,便知他的用意。叹了一口气,宽慰道:“你这般劳心记挂着孤,孤甚感欣慰。”
“明日你带着孤的口谕走趟礼部与钦天监,要他们尽早定个吉日,其他事务也可操办起来了。”
“喏。”英悟听了圣上派给他的任务,也知自己的把戏根本瞒不过圣上,眉开眼笑地应了声,顺势瞟了眼御案上看着已不热的罗浮春,掐着嗓子问道:“圣上,茶水凉了,要不给换盏新的?”
西澜王也不看他,回道:“温的。”
英悟尴尬地笑笑,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便福了身告退:“圣上早些歇息,莫要累坏了龙体。奴才告退。”
“下去罢。”西澜王摆了摆手,印下玉章。抬眼看见窗棂下一支早春寒梅,眉间一紧,对着即将退出殿的英悟道了句:“慢。去趟援和殿,就说三皇子婚期已近,宫中繁秽之事,便都解了罢。”
英悟愣了愣,下意识地望向援和殿的方向,想起援和殿的那位,暗叹一口气,领命去了。
西澜王揭开温着罗浮春的杯盖,轻抿一口。
良久,殿中传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援和殿。
“几时了?”朝华仰躺于澜白玉质的卧椅上,手执一策书卷,头也不抬道。
正在轻手轻脚整理唯恐惊扰了大皇子的宫女反倒被这一声突然响起的问句给吓着了。倒也幸亏是经过司秀坊调_教出来的宫女,一眨眼的工夫就缓过神来,恭敬地答道:“近亥时了。”
“下去罢。”
宫女再三看了眼理得井井有条的内殿,安心告退。若换做以前,她定会问大皇子是否需要服侍更衣就寝,而不是如今这般转身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