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开门!”
陆鸿正穿着让小五子新买来的文士袍,就听见门外一通乒乒乓乓的砸门声,叫门的是三流子。
他给王正使了个眼色,后者屁颠屁颠地跑去下门闩——自打听说家里要聘下人之后,这小子怨气就消了,做起活儿来也麻利得多!
“有吃的没有?给我垫巴垫巴,饿坏了!”门刚开了一条缝,就听见三流子嚷嚷起来,并且急不可耐地自己推门闯进院里。
他把腰上的佩剑解下来——纯作装饰的穗剑——一脸兴奋地叫道:“嘿,你们没瞧见那场面,一水儿的黄袍女冠,那身段,那面相,比女军那帮水桶腰的壮妇们可耐瞧多啦!”他见陆鸿正拾掇着脑袋上的幞头,便做了个鬼脸,笑道,“这会儿再去可没的瞧,太平观已经关门啦!”
陆鸿见他那副得意的样子,笑骂道:“你少叫嚷,莫吵了隔壁的人家——我可不是去甚么太平观,咱们坊子里玉浮观的孟真人请我去吃斋观礼,说要给我立个星辰牌位。”
三流子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灌进肚里去压压饥火,闻言瞪大了眼睛道:“你又是甚么大善人了,凭啥给你立牌位?”
一听这话陆鸿便不喜欢了,白了他一眼道:“我凭啥不能立?”
坐在边上的胡小五撂下书本,笑着接口:“怎么不是善人,你鸿哥今日可大方,捐了一个金锞子。”
三流子把眼睛在陆鸿身上前后左右一顿打量,难以置信地道:“你是不是病还没好,头壳烧坏了?这东西不拿去换功勋?”
陆鸿呵呵一笑,把他手里的穗剑抢过来别在自己腰带上,满不在意地说道:“老子已经是从四品上的散阶、正四品下的实职了,还能换到个啥?总不能给我提了三品去,那文官武将们能容得下我?唾沫星子也能把我淹死!咱们就吃个哑巴亏,把钱装兜里,给宰相们省点儿心……”他说着转了一圈,问,“咋样,像不像个书生?”
三流子嗤笑一声,没搭腔。实际上他也有点后悔,把缴来的十几个金锞子上交了一大半……
王正倒是在旁给了点意见:“有个四五分像罢,就是你身上那个叫甚么气来着,有点儿重,把书生气给压下去了!”
小五子开玩笑地道:“是戾气!”
王正摇摇头道:“不不不,不是这个,意味儿不大对……”
三流子道:“是煞气!”
王正也觉得不贴切。
陆鸿懒得和他们白扯,再啰嗦日头都快偏过皇城的西北角去了!他一面整束着领口一面向外便走,口中说道:“是霸气,懂不!”
三流子撇了一下嘴角:“瞧给他美的,还霸气……”
陆鸿刚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道:“吴卫等会若是来了,你们就上街买点儿吃食,晚上给我留着门儿。”说着便背过手,施施然地上了街。
三流子走到门口,朝他的背影喊了一
声:“他已经说好了叫绿杨楼的厨子送酒菜来!”
陆鸿将手甩过肩膀,头也不回地摇了摇,转身便消失在了巷口。
玉浮观真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道观,比陆鸿住的第一进院还要少两间房。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门便是一口香坛,中井立着一方小亭,亭中方尊炉鼎;坐北一座神殿,供奉老君像,东侧间是膳堂兼寝宿。
西南角甚至还有半块竹林,掩映着一小间茅屋,乃是净手厕。
今晚玉浮观只请了韦、陆两家,因为道观太小,无法安顿许多香客,而这两家善主捐的香火最多,因此只能向修业坊的别家住户告了罪,专请了这两家当主。
陆鸿赶到玉浮观的时候,韦家人已经到了两位——当家母杜老太太,以及韦家长男、荫袭开国子、当朝工部员外郎韦曈。
韦曈的父亲就是刚刚过世的前宰相韦执宜。
京兆韦氏在此时已经是赫赫有名的望族,与陇西李氏、文水武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在民间并称七宗六姓,而开国子韦家不仅是京兆韦氏的分支,当家母老太太也是出身名门——京兆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