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薄被连外衣都顾不得披,骆崇正踑着鞋大步就往骆云清的院子赶去。
“老爷!老爷!”抱着骆崇正外衫的福管家追在后面一路小跑。
“这个畜生,偏生跟我对着干!”骆崇正走得飞快,“皇上那里才刚含混过去,这才刚刚头七,这个兔崽子就笙歌燕舞起来了!回头叫人再传到宫里给皇上听到……这个畜生!畜生!......”
“老爷,您慢点,慢点......”
“我看他不将骆家折腾得家破人亡是不会作罢了!好!好!......我这就去让这个畜生知道知道,到底是他亡我骆家还是骆家亡他!!!”
福管家跟在骆崇正身后一路快跑,本想劝住骆崇正,无奈年纪大了,这一路紧跑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老爷消…消火,公子他…他并不知情,这些误会,老爷跟公子讲…讲讲清楚,公子他…自然会…会理解老爷的……”
福管家是服侍了骆家三代家主的老人了,早就将骆家当做了自己家。骆家父子闹矛盾,他心里堵得几天吃不下饭,这会儿虽说跑得几乎脱力,却仍不忘尽量和缓这对父子间的矛盾。
“说清楚?”走得正急的骆崇正忽地脚步一顿,回身望着佝偻着背呼哧呼哧直喘的福管家一声长叹。
“这可是咱大赝朝的秘辛!当初从云涯县带着乌桃儿秘密回朝时,南疆至少还算表面臣服于咱们赝朝。将他们的圣女私下带走,本是为了掣肘南疆,可谁能料到,这乌家竟然给咱们演了一出好戏!”
骆崇正扶额仰天:“世人都晓得咱们这个皇帝心机最重,殊不知,算计来算计去,那辅佐南疆王上的宗族乌家,那玩得才是真正的心机谋略啊!”
“要小人说,”福管家顺了顺气,跟着骆崇正一道望着半空明月道,“皇上当年逼着老爷您去南疆诱骗乌桃儿本就心思不正。虽然小人不懂什么帝王之术,但南疆圣女在南疆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小人也是听说过的,圣上逼着老爷去骗取圣女乌桃儿的芳心,这行径……”
“哎!……咱当臣子的,没有置喙主子的道理,只是人外有人,圣上算计着污了南疆圣女乌桃儿的名节,以此作为把柄让乌家给南疆王室设置绊脚石,想要借此延缓南疆国势增长,可料不到那乌尤也是大有骨气的,弃了爱女不说,甚至连百年传承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都可以不要!相比之下,我们大赝朝的这些世家大族们……哎!老福啊……”
骆崇正捶胸长叹,漆黑苍穹中月影绰绰,淡云缭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福啊,我们赝朝,怕是——命不久矣!……”
明灭的月影中,骆崇正瘦削的身子微微佝偻着,无限疲累。“我何尝不想白薇好好地活着,何尝不想与普通百姓一般与她相厮相守……哎!~可惜,哎!~”骆崇正语带哽咽,唯有一叠声地叹气。
“夜夫人心思机敏,这般选择虽说实出无奈,但也正是因为对老爷一片关爱啊!老爷您就别自责了,如此,夜夫人才可安息呐!”福管家矣叹了口气,试图用连他自己都觉苍白的语气宽慰着骆崇正。
“老福,那日清儿顶撞我的那几句其实说得在理。我骆崇正一生仕途显赫,终日在宫中奔波劳碌,这么些年来,我身边的女子我却一个都对不住呐!”
“这也怨不得老爷您呀。皇上整日浑浑噩噩,除了寻那长生不老的丹药,便是找那滋阴补阳的女子,赝朝上下大小事务这般繁杂,哪里少得了您呀?!您这是顾了大家舍了小家啊!”
“我原想着,斯人已逝,活着得也不见得活得容易,何必冤冤相报。可……可乌桃儿她……”
“哎!~老爷,乌夫人也算血性女子。老福我也是活过一甲子的人了,识人断物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自然看得出来乌夫人对老爷您是真的上心。只是……哎!”福管家摇头叹气,声音中满是悲凉,“孽缘呀!”
骆崇正眼中潮湿一片,月色下他那布满褶皱的脸愈发地沟壑纵横。悲悯地摇了摇头,骆崇正无奈的声音低低响起在淡淡月辉里——
“皇上看中的女人,哪里有心里挂念着旁人的道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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