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第163章执手千年!
无论经历多少世事轮回、岁月沉淀,有些人、有些情,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永安301年,流国铭帝流宇帛因积劳成疾,一病不起,贵妃衣不解带服其左右。
然,生死有命,那一年冬天,风雪阻路,冰封了整个京都,也彻底冻结了铭帝的最后一丝气息。
他,终究没有等到春暖花开。
也是,自从那个人走后,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春天。余下的岁月里,留给他的,是无尽的回忆和思念,还有那身为帝王一生都无法推卸的责任。
终于,他累了。
在栩栩离开的冬季,他,也离开了!
史书有云:永安301年,铭帝薨逝,塟于皇陵。遗诏太子即位,贵妃为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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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大漠,并非延绵不绝的沙漠,而是风景如画的草原。
只是,这一年冬天,格外的寒冷。纵然遥远如大漠,也似乎感受到了京都的悲哀和风雪,天气冷得骇人。
严实的帐篷内,小暖炉温着羊奶,散发着丝丝香甜的气息。角落的绒席上,一位娴静妇人正在一针一线的补着毛毯。
岁月如梭,却未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她,貌美如昔。若说变化,那便是成熟。
与初到这个世界时的惶恐相比,现在的她,恬静淡然了许多。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她眉头深锁,格外忧愁。似乎有心事,一直魂不守舍,竟连拓野进来了都不曾知晓。
他,十足的草原汉字,伟岸、粗犷、豪爽,也豁达。而她在他的眼里,还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还是那个满腹江南气息的俏千金。
“啊......”
她微微轻呼一声,竟一时失神刺伤了手指。
可是,痛的不是手,而是心。难道真是十指连心,又或者是,她在担心?
她轻吮着手指,身后传来关切的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回头,惊见是拓野,慌忙低头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才抬头道,“是哦,我真笨,这样还会扎手。”
“扎得很深么,看你眼泪都出来了!”拓野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暖笑着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又拿过她的手,轻轻的将药膏涂在上面。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她的鼻子止不住又一次泛酸,内心在煎熬着,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外面风大,冻得他手冰冷,她忙起身道,“羊奶温着呢,我给你倒。”
“丫头,不用了,坐好!”拓野拉住了她,深邃眼眸里,藏着比她更甚的犹豫和挣扎。
她心中隐隐不安,坐了下来,“怎么呢,看你脸色不好,是外面太冷,冻着呢?等会儿,我给你拿大袄去。”
“别去,留下来陪我,丫头!”他忽地将她拉至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她本想再问,终是作罢,什么都不说,默默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屋内的暖炉静静地燃烧着,伴着熟悉的奶香,暖和的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今日他们却格外清醒,似乎知道有事要发生,只是,谁都不肯先说。
这份来之不易的恬静,他想珍惜一辈子。可是......
屋外传来呼呼风声,拓野抱着她不语,只是抚摸着她不再娇嫩的小手,微微叹息。
“你不是和思佳一起出去的么,他人呢?”她打破沉默,关心起儿子来。
“他陪嫣儿赛马去了。”
“凌泓然家那丫头可真够折腾的,这么冷,呵呵,看来我们思佳想娶她做老婆,还真不容易。”
“是啊,讨个老婆,哪有那么容易的!”拓野似乎话中有话,又道,“丫头,我们在大漠生活多少年呢?”
她歪着头想了想,“十二年了,怎么呢?”
“十二年......十二年也该知足了......”拓野喃喃道,握着她的手,“你本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要替我缝缝补补,我......”
她一惊,正要插嘴,他却道,“听我说完,栩苵!”
这是十二年来,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关于栩苵的一切,似乎是很久很久的事情,她都快忘了,自己叫栩苵。自己,曾是权倾朝野宰相之女;自己,曾是齐王妃;自己,曾为一个叫做流宇帛的男人生过一个女儿;自己......
她是栩苵吗?为什么想起这个名字,往事齐齐涌上心头,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想要落下?
拓野望着她,目光里有不舍,也有愧疚。
他说,“你本是千金小姐,该住华丽的宫殿里,仆役成群,华衣美食......”
“拓野,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说过,我只做你的丫头,难道你忘了?”
“可是,你做到了吗?我的丫头,心里是不能装着别人的,你能吗?”
面对拓野的质问,栩苵登时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她骗不了他。十二年的相濡以沫,他已经成了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丫头,你否认不了,是不是?你可以说你不想京都,可是,你不能说,你不想他,对不对?”
“我......”
栩苵手足无措,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即使身在遥远的大漠,她还是得知了他的消息,铭帝病重,危在旦夕。她的心无时无刻不被他牵动着,所有的自由、责任,都在那一瞬土崩瓦解。她只想回去,只想回到他的身边去!
“丫头,人生只有一次,没有什么来生的。今生舍不得,就不要放手啊。你回去吧,回到最爱的人身边去。”
“可是,你怎么办,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不能......”
“对你难道就公平呢?”拓野打断,“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全的公平可言,丫头,当初我以为你想要的是自由,所以带你回来,想给你幸福。可是,十二年了,我依旧走不进你的心。如今,我才明白,你要的从来就不是自由,而是爱,是两情相悦的相守。这些,我给不了你,不要再耗下去了,我已经浪费了你十二年的时间,不想在成为你的累赘。”
“不是、不是,你从来就不是累赘,你是我的依靠,是我的救赎......”栩苵几度哽咽,终是什么话都说出来。
她该怎么对拓野说啊,这辈子,她何其有幸遇见了他!是他给了她安逸,给了孩子完整的家。他这一生都为了她,从来没有好好替自己活过,甚至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她,太自私了么?
“你应该也知道了,他重病,危在旦夕。如果现在不回去,也许会成为你一生的遗憾。回去了,或许有你的陪伴,他就不舍得死了,对不对?那么你就留在他身边,和最爱的在一起,总归是幸福的。大漠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云晚已经嫁人了,思佳也长大了,你就好好追寻自己的生活去吧,这一生,你处处为了他人,总该为自己活一次啊!”
听完这些话,栩苵已经是泣不成声。她抱着拓野,呜咽不止,“傻瓜,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想......”
“这个我当然也想好了,等你走了,我就云游四方去,没有你碍手碍脚,说不定很快我就可以找到一个女侠共游,哈哈......”
拓野大声笑着,明明是极力表现出豁达。可是,栩苵听了,却无尽凄凉。
十二年的夫妻情,终于,还是要结束了吗?
“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出大漠。我去接云晚回家,让她好好陪陪你,也许...以后再相见就难了。”拓野说完,撩开帘子就走了出去。
寒风呼啸而入,栩苵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切恍然梦一来,当初来大漠是,现在离开也是。
回想起来,成为栩苵的时候十六岁,如今已是三十八了。岁月匆匆,真的是弹指一挥间,二十二年了,她想,会不会在一朝醒来,这所有的所有,都只是梦一场。
没有拓野、没有凌泓然、没有木槿,也没有笙歌、流宇帛,更加没有栩苵。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痛、有思念、有愧疚、有不舍?
可是,这样想来的时候,心底更痛。
她终于明白,如此走一遭,无论是爱是恨,是喜是悲,她都感激,感激生命中有他们。是他们,让她的生命完整,是他们,给了她无尽的牵挂和怀恋!
人生走完一半,她才算彻底醒悟,这一生,遇见他们,是幸,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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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栩苵抱着云晚,整整一夜未眠。她从来不知道,一夜竟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直到拓野来喊她起床,她才知道,天都亮了。
拓野进屋帮她收拾行礼,栩苵只是静静地看着,既帮不上忙,也说不出话。
行礼很简单,除了盘缠,便是两套衣裳。不是大漠的棉袄,而是绸缎华服。
“这个......”栩苵有些惊讶。
“当初你说扔掉,我便留了两件下来。我知道,总有一天用得上。”拓野说完,又抬头冲她一笑,“别犹犹豫豫了,我记忆中的丫头可是风风火火的。”
随即,拉着她走出帐篷。
外面早有等候的凌家夫妻和孩子们。
孩子们欢喜的牵过马匹,他们只以为父母结伴云游四海去,还满心的羡慕。纷纷盼着,等他们回来,带来外面的奇闻异事。
只有凌泓然和木槿知道,栩苵这一去,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流宇帛病重,他们都已经知晓了。那个人,始终还是她心底的牵挂。
去也好,与其这般牵挂着,还不如彻底放她自由。
跨上马,栩苵忍不住回头,身后,那广阔无垠的草原,是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她的孩子、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都在这里。
可是,前方,是她爱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男人。
为什么,她总要面对如此两难的决定?
“去吧!”凌泓然冲她挥了挥手,他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留下了。
孩子们也说,“爹娘,早去早回哦!”
不等栩苵回答,拓野便催促道,“走吧,丫头!”
随即,马鞭挥下,两匹骏马飞驰而出。
耳畔是孩子们的喊声,“早点回来哦!”
栩苵一直都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会舍不得,又陷入那两难境地。离开了,终是选择了离开。孩子们,或许,不回来,再也不回了......
骏马离开大漠,一路飞驰奔向京都。
一路上,马不停蹄,不用说,拓野就知道她,归心似箭。
最后的一丝奢望,终究还是奢望了。
拓野知道,不论此番回京结果如何,恐怕,那个地方是梦魇也好,故乡也罢,栩苵都不会再离开了。
京都城外,拓野便和栩苵告别,天高海阔,他们都要重新开始各自的人生。什么时候开始,并不晚,只要有心,他们的每一天都可以是新生。
十二年,看似平静的大漠生活,却困住了两个人。不论是因为友情还是责任走到一起,今天,他们的分开,只是一种相互的成全。
大漠很少有雪花,而京都,却大雪纷飞。
郊外,拓野勒马调头,浪迹他的天涯去了。无论是否舍得,终究是没有选择。与其期期艾艾,不如豁达的给对方,也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雪花纷纷扬扬,拓野在一片苍茫中,彻底消失不见。没有失落,心底却释怀许多。
不知道,没有她的人生,他会不会活得更加恣意。栩苵期望是,至少,那样,她便可以不再有愧疚的负担。她,真的好自私!
许多年前,京都是没有雪花的。可是,如今,鹅毛大雪,年年都有。
抬头望着天际的雪花,和离开时的一模一样:宇帛啊,你还好吗?我回来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心越是这样祈祷着,就越是乱糟糟。此时的栩苵,脑子里、心里想的全都是流宇帛。离开这么久,她以为她的心早就死了,可是,在得知他有事的时候,她还是风雪无阻的回来了。
她,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她,放不下他!
十二年来,看着云晚一天天长大,就不可避免的想起她的父亲。那个男人早已溶入她的血液里,这辈子,哪怕是死,也忘不干净。
告别拓野,栩苵大声催促着马,一路狂奔向城内。她只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想不了太多,只盼望能再见到他,哪怕一眼,也好!
“驾”
快马加鞭,栩苵终于在一个傍晚赶到京都城。
然而,城内的肃静让人惶恐,她举目四望,心登时就停止了一般。街道两旁挂满了白绸,原本该人声鼎沸的闹市,也安静异常。
这...分明是一派举国同殇的景象啊!
难道
栩苵心猛然一颤,几乎是从马上跌了下来。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盘旋,她不安地拽着缰绳,拦住一个老人,道,“请问老先生...何故整条街都披白绸?”
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老先生诧异的看着她,“夫人是从别国来的?哎,是我朝铭帝驾崩了,国丧三月......正值壮年就......可惜、可惜......”
驾崩?!!
栩苵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耳旁嗡嗡作响,喃喃道,“驾崩......怎么会......”
“已经一个多月了,哎,天妒英才啊......”老先生止不住叹息,无奈的摇着头,走开了。
只剩下栩苵一个人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呆!
死了?
栩苵怎么也不敢相信,当她彻夜不眠、快马加鞭奔跑在雪中之时,他,竟已不在人世。
究竟是大漠消息蔽塞,还是天意弄人,他们,错过了十二年,终于要错过终生了吗?
宇帛,流宇帛!
栩苵在心底大喊这个名字,她突然好恨,好恨这个世界,好恨他!
为什么不等等她,为什么她与他之间,总是差了一步?
大雪纷飞,一路上,她怀抱着见他的憧憬,从未觉得冷过。却不想,盼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大雪,不是浪漫,而是刺骨寒冷。
冷,真的好冷......
泪水无声无息的滴落,难道这场翻山越岭的奔波,只为做一场无法相见的告别吗?
宇帛,你告诉我,究竟要怎样做,我们才能在一起?上天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残忍,十二年的分离还不够吗?难道,此生真无缘呢?可是,来生,来生又在哪里?
如果死可以换来重逢,那么,请带我一起走吧!这一世,我太累了,只想靠在你的肩上,再也不要醒来.....
纷扬大雪中,路人行色匆匆,没人理会路中失声痛哭的女子,也没有在意她那般昏厥在雪地里,会不会冷,会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