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蛊惑的声音,此刻栩苵完全听不进去。她只知道她不想给,谁来要都没有用。
栩苵惶恐的摇着头,手不知不觉中已然捡到身后。
她一再的拒绝,无疑惹怒了流宇帛。他所有的宽容被怒火取代,面色铁青,眉头深深皱起,切齿道,“愚蠢的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等栩苵答应,流宇帛猛然抓起她的手,快速脱下手腕处的佛珠,不料栩苵本能的反手拽住另一端。
怒火中烧,二人各执一边,僵持不下。空气好似凝结一般,异常死寂紧张。
流宇帛瞪着栩苵,霸道的命令道,“松手!”
栩苵紧张到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能拼命的摇头。她目露祈求的看着流宇帛,抓着佛珠的手死死的怎么也不愿放松丝毫。
“王妃,你连本王的话都敢违抗吗?你这是以下犯上,恃宠而骄,你明不明白......”流宇帛大声的呵斥栩苵,无比愤怒的面庞一点点逼近她。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栩苵喘不过气几近窒息。这就是流宇帛给她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不管是愤怒的他,还是微笑着的他,抑或是冷漠的他,都会轻易的另她紧张不安。
和他在一起,她从未轻松过!
“栩栩,快松手!”
不知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了幻听,还是自己心底渴望着那声“栩栩”,为什么在思绪一片嘈杂中她会听见这句话?
栩苵惊诧的看着流宇帛,他依旧脸罩寒冰,怒容不悦。
是自己听错了?
见栩苵面容呆滞,流宇帛趁机猛扯佛珠。本以为这次万无一失,却不知栩苵虽然失神,手却从未松开一寸。被流宇帛这么用力一扯,佛珠在二人手中徒然断裂。
“砰叮叮......叮......”
绳断珠落,一颗一颗撞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冷绝之音,在寂静的眼里尤为刺耳。
眼睁睁的看着佛珠在眼前散落,那撞击的叮叮声没有传进栩苵耳中,而是强有力的敲在她的心里。
这是笙歌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却没有保护好。看着地上一直倔强滚动的珠子,栩苵心凉彻入骨。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连每日数着佛珠度日也是痴想。
那一刻,栩苵所有的坚持土崩瓦解,她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流宇帛,仿佛要将他看透看穿一般。
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流宇帛和栩苵面面相觑。许久,他漠然的弯下身捡起地上的佛珠,细细观察半响,用毫无温度的语气说,“很普通的珠子嘛,府里多得事!王妃若是喜欢,明个让下人给你送几个!”
“流宇帛,你混蛋!”栩苵咬牙切齿,早已经忘了什么是理智,什么又是身份。不由分说,她怒气冲冲的挥了一拳,不偏不倚正中流宇帛胸口。
那一拳带着她所有的怒气和愤恨,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果不其然,流宇帛毫无防备,受击闷哼一声。
“王爷......”映红关切的惊呼。
“你......你敢打王爷?!”叶妮震惊的看着栩苵,她本来就是待罪之身,没想到居然放肆到这个地步,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王爷。
与他们相比,苏念敏就淡定多了,她安静的看着事情发生,没有惊讶,也没有担忧。她就是真真的大家闺秀,淡然,从容.......
流宇帛结结实实挨了栩苵一拳,在这么多女人面前下不了台。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严厉的教训栩苵,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淡淡的扫过盛怒的栩苵,然后看着其余女人,不动声色道,“这佛珠很普通,谁要是喜欢告诉本王一声,要多少赏多少!”
听着流宇帛的话没人敢开口,可是片刻后,叶妮还是忍不住,问,“那这封信怎么处理?”
“这封信纯属子虚乌有!王妃乃名门之后,向来严于律己,她怎么会明知不可为还为之呢?”流宇帛冷冷的否定了栩苵私通之事,突然沉声道,“不过王妃大逆放肆,恃宠而骄,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杖责二十?!
栩苵猛地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流宇帛。可是,流宇帛并没有理会她,兀自走上台阶严肃的坐到矮长桌前。
“流宇帛,你要打我?”栩苵不确信的质问,对于流宇帛说的理由很是恼火,“恃宠而骄”她哪里被宠过,而何来骄。
可是,事情并不给栩苵怀疑追问的机会,钱川再一次不怕死的将王妃扣跪在地上。栩苵扭头看着他,她突然觉得他很可悲,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王爷,王妃身体娇弱受不了二十棍,还请王爷从轻发落!”堂内,只有苏念敏一个人求情。
“谁也不许替她求情!”流宇帛冷然命令道,“钱川,家法伺候!”
从始至终,栩苵都死死的看着流宇帛。在说“家法伺候”之时,他的眉皱皱都没皱一下,仿佛待会所要打之人,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钱川拿着长长的木棍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栩苵才知道慌了。可是她什么都来不及说,一记闷棍就狠狠的打在她的后背。
虽然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一棍下来,还是将跪着的栩苵打趴在地。栩苵惊呼一声,支起羸弱的身子,疼得是龇牙咧嘴。
发髻上的紫花随栩苵的倒下凄然落地,她痴痴的看着花儿,想起傍晚流宇帛帮她带花时的温柔,不禁恍然如梦。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啊!
她仰头冲流宇帛切齿道,“流宇帛,你是我见过最小气的男人,我就打了你一拳,你居然还我二十棍,呵呵......”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打,还是挨自己丈夫的打,呵!
栩苵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嘲讽。
凄冷的夜里,栩苵那嘲讽的笑声很是刺耳,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钱川是家法的执行者,所以他不会心软,更不会手下留情。
几棍下来,栩苵早已是痛趴下了,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力气说话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后背是不是已经皮开肉绽了,反正那股锥心之痛几近让她昏厥。
她死咬着嘴唇强撑着,嘴角有咸咸的腥味流进嘴里。
堂上流宇帛面色清冷,而堂下妾室中有看热闹的、也有漠不关心的。栩苵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即使反抗也是无济于事。所以,这一次流宇帛打她,她没有怒骂没有说狠话,唯有默默接受。
只是,她突然觉得委屈,尊贵王妃又如何?还不是王爷一句话说打便打吗?
这个社会根本就无道理可讲,王法都是皇家的,人家想打你就打你,根本不需要解释!
那一刻,栩苵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这就是爹为她寻的好夫君啊,他说他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伤害。那么此刻,在伤害她的人又是谁?
栩苵蜷伏在地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由她额上流淌下来,她面色惨白如纸,一双空洞的眼睛木然的看着堂上。
见栩苵支撑不住,钱川悠然停了下来,等待王爷吩咐。
流宇帛睥睨道,“二十下打完了?”
钱川摇摇头。
“那就继续,既然都说了是杖责二十,无论生死,都给本王打二十下!”
这是栩苵弥留之际听到的最后一点声音,原来王爷的面子大过她的生死。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居然把他当朋友,呵,真是可笑,他那么高高在上,怎么可能和她成为朋友。
背上木棍还在无情挥下,栩苵早已是无知无觉了。原来痛得尽头是无谓,是麻木!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思一点点被侵袭,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她的世界一片漆黑,这里没有私通,没有侧妃,也没有责备打骂......她终于可以歇歇了......
笙歌,救我......
漫长的二十下终于完了,那每一棍不仅打在栩苵身上,也打在他的心里。这场煎熬随着最后一记棍下,终于结束!
昏厥的栩苵已经被人抬回西院,流宇帛皱眉环视堂下众侧妃,声音不大却绝对威严,“这就是违逆本王之意的下场!今日之事就此了结,谁也不许再提,否则别怪本王下手不客气!”
说罢,他将地上的信撕个粉碎,扬手仍在空中。白色纸片徐徐下落,凄凉而无望。
看着信被撕毁,叶妮虽不满却也不敢再多嘴,因为流宇帛此刻冷峻的面容无疑是盛怒的表现。她低头不语,随苏念敏一起告退。
出门时,看见地上散落的佛珠。叶妮没来由的想笑:真是天助我也!不要她出手,栩苵就在自寻死路。如今王爷对她已经是彻底失望了吧,动手打她,就是他们感情破裂的开始……凭她对栩苵的了解,这个梁子可结大了!
“王爷……”映红轻呼,然而流宇帛面如刀刻,始终一动不动的坐在软垫上。
见他如此,映红心底掀起浓浓怅惘,她没有多作打扰,将流宇帛散落的披风给他搭上后,悄然离开宗室。
在流宇帛眼里,宗室就是一个刑房,来到这里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没有不用刑的!
四周死寂一般,只剩流宇帛一个人。他慢慢起身,堂下冰冷的青石地上,一朵凋零的紫色小花躺在血泊里,悲壮而凄惨。
流宇帛慢慢蹲下来,注视它许久,终于还是拾起了它。傍晚,它是如此美丽的存在过,它在她秀美的发髻上绽放,朝气而摄人心魄。
花上血迹沾到流宇帛纤长的手指上,他的心里没来由一震,脱口唤:“栩栩......”
西院云柔阁。
栩苵死气沉沉的趴在床上,白嫩后背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和破皮的血痕。
小池手忙脚乱的帮栩苵处理消毒伤口后,又认真的给她涂抹着膏药。当抹着膏药的棉签触碰到伤口的时候,昏迷中的栩苵还是本能的收缩一下。
“小姐,别怕,我会很轻的!”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小池就这么轻声安慰着,不觉鼻子酸酸的。
傍晚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看见她和齐王在花间携手漫步,那是多美的一幅画面啊!女子灵秀俏皮配上男子的深沉坚毅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可是,可是,为什么吃了一趟晚饭回来就成这样了呢?
小池心疼不已,夫人让她好好照顾小姐,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她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小池轻轻吹着伤口企图减轻她的疼痛,手配合的涂着化瘀活血膏。
“笙歌......笙歌......”
昏迷中栩苵不停的呢喃着,小池好奇的垂下头,“小姐,你说什么?是不是要喝水?”
“笙歌......救我......”无论何时何地,一有危险,她想到的永远只有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奋不顾身的救她,也只有他才是她最温暖的避风港。
“笙歌?”小池重复着,在脑中搜索着栩府的亲戚朋友中有没有叫笙歌的,可是冥思苦想许久,她还是记不起来。
“笙歌......救我......”
当听见“救我”的时候,小池心里却猛然一惊,她昏迷不醒中呼唤的“笙歌”该不会是个男人的名字吧!
小池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怎么可能,小姐是齐王妃啊!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清醒还是昏迷,她该喊的应该是齐王,而不是别的男人啊!
“小姐...小姐......”不知为何,小池心里一阵慌乱,她急迫的想要喊醒胡言乱语的栩苵。
“吱”门被人推开了。
小池回头,目光中难掩惊慌。
见小池那慌乱模样,流宇帛心里猛然一顿,他大步流星的走至床边,伸手探在栩苵鼻侧。有微热的气息缠绕指尖,他半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常常生病,常常病危,他怕了!一看见丫环惊吓的模样,他就心中大乱。她是如此鲜活的存在他的记忆里,活在他的身边,可是为什么他总有种捉摸不定的飘虚感,担心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他。
“王爷!”小池这才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后,急忙想要用丝绸段子盖住栩苵的后背。
“无妨!”流宇帛制止了她,“我们是夫妻,又何必拘泥这些!”
小池窘迫,是流宇帛来西院太少了,少得她与小姐独处,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姑爷的存在。
“你在上药?给我吧!”
小池微惊,不敢劳烦王爷动手。却见他一脸坦诚,还是恭敬的把药替了给他。
流宇帛坐在床侧,看着栩苵布满伤痕的后背,心下一阵内疚。他答应过栩相会好好照顾她的,如今这般,是他无能了,没有护她周全啊!
明知道她大病初愈,不但没有悉心调理,居然还打了她,流宇帛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栩相的托付。
“王爷,小姐这伤是怎么弄的?谁打的?”
小池小心翼翼的问,其实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在王府,敢打王妃的人就只有一个。可是此刻看他如此心疼的模样,又怎会是他下的手呢?
“不该问的就别问,你的责任就是好好照顾王妃!”流宇帛冷冷道,继续轻柔的给栩苵涂抹着药膏。那浓浓担忧的双眸中夹杂着少有的柔情,因为难得而更显迷人珍贵。
小池默默伫立在一旁,看着流宇帛如此悉心的照顾栩苵心下一阵温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避。耳边却又想起栩苵的呢喃,“笙歌......笙歌......”
小池大惊,专心抹药的流宇帛也疑惑的抬起头。
栩苵侧着脸,昏迷中不断的喃喃自语,“笙歌......笙歌......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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