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参谋也回头:“跟我们说说?给你开解开解。”
“不说。”陈今今看向车窗外,“我早看开了。”
……
如今寂州安全了,寺院里的几个难民也将要回家,包括一直住在这里的刘爷爷一家。
孙团长派车过来接送他们。
临行时,大家都很不舍,刘奶奶忽然给李香庭跪了下去,旁人见状,也纷纷下跪。
李香庭赶紧扶人:“您这是做什么?”
刘奶奶老泪纵横:“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没命了,你就受了我老婆子这一拜吧。”
旁边的阿正也哭了起来:“我不想走。”
春莲:“明寂师父,我们会经常回来烧香拜佛,听您讲经的。”
一众人皆伏身磕头,李香庭扶得了一个,却扶不起所有,干脆与他们同跪:“望各位施主福慧双增。”“阿弥陀佛。”
……
接连四日,走了一大半人。
剩下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只能留在这里。
这些天,陈今今一直城里寺院两头跑,忙于送人和寺里杂七杂八的事物。
她没再前前后后缠着李香庭,或是半夜找事叨扰他,只是偶尔去听他上晚课,给人们说说经,讲讲佛。
和杨大姐烧好开水,收拾完厨房,陈今今闲来无事,便又去听听晚课。
她绕后进去,找了个位置坐着,听李香庭讲善根、福德、因缘。
明明以前最不喜欢听他唠叨这些,总觉得枯燥、啰嗦,如今却津津有味。
李香庭学东西总是很快,仿佛已经对经文倒背如流,他的眼神依旧澄澈,毫无经历磨难后的浑浊与迷茫,却比从前多了份慈悲。
自打重逢,陈今今一直找不出一个十分贴切的词去形容现在的李香庭,可当此刻静心注视着前方的佛像时,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佛家的眼神,慈祥中带着悲悯,悲悯中,带着大爱。
从这一刻起,她知道,自己永远拉不回他了。
……
深夜,陈今今抱着一个绿色的东西出门,停在李香庭窗前,见里头还亮着灯,驻足片刻,刚想要敲窗。
窗子却忽然被推开。
李香庭立在屋里,与她对视:“怎么了?”
陈今今缓过神:“织了条围巾,送给你。”
“进来吧,外面风大。”
若是从前,陈今今早就钻进去缠磨他了,可此刻只抬手将围巾扔到他桌上,开玩笑道:“我就不进去了,我可不想非礼你。”
“今今,很多事情,你看得未必没有我透。”
“嗯?”
“我是个出家人,就算破了戒,还了俗,还是会一直守在华恩寺,你呢?你能放下所做的一切,永远陪着我吗?”李香庭温柔地看着她,风吹进去,桌上黯淡的烛光不停地摇曳,“你不能,我也不想你为了我留下,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
“是的,所以我不劝你还俗了。”陈今今低头弯了下唇角,“其实有件事我闷心里好几天了,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
“什么事?”
“我准备离开寂州了。”
李香庭沉默了。
“其实,那天带着孙团长他们过来,我就是想和你告别的,只是舍不得,想再多待两天,下次过来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陈今今又抬眸,注视他平和的脸,坦然地笑了笑,“我们好像一直在告别。”
“去哪里?”
“先去沪江,洗点照片,这两年我也一直写稿,记录下所经历的一切,我准备配上拍摄的照片,出书,争取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的战场、我们的士兵和战争下的百姓。然后,还不知道。”陈今今背着手,泄了口气,说出来,心里松快多了,“不要说注意安全了,我会的。”
李香庭淡淡笑了:“保重。”“嗯,我还会回来看你的。”陈今今不舍地注视着他的脸,“那我走了,明天天一亮我就离开,你别送我了。”
“好。”
陈今今侧身,顿了一下,咬住唇,铁着心往自己的寮房走去。
她很希望李香庭能叫住自己,哪怕只是唤一声,多说一句话。
可直到进了屋,她都没有等到。
……
天还没亮,陈今今便起身了,事实上,她一夜都没睡,她最后走了遍寺院,将这里的每一块砖瓦,每一颗草树都深深印进心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她长呼口气,踏出天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