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狗拖着身体爬到他腿边蹭了蹭,他才缓过神,收回手,再次将它抱起,往远方的、那一片净土走去。
……
八路军对日军发起了持续不断的游击战,从三路进攻,一寸寸夺回失地,众创敌军,酒井渡带残部连夜往西南方向撤退,我军于一九三九年十月十四彻底收复寂州城。
留在城内的百姓们纷纷出来欢迎军队入城,长长的街到处是欢呼声。
陈今今跟在队伍里,沿途拍摄百姓们的欢颜和意气风发的战士们,记录下这一令人振奋的时刻。
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不免回忆起同李香庭在酒馆、街上醉酒的模样,她逐渐脱离了队伍,想独自走走,看看这座久别的城市。
街上的日本商铺都关门了,日本国旗被百姓摘下,神社被推倒,里面供奉的战犯牌位也被尽数烧毁……
陈今今来到寂州大学,这个与他缘分真正开始的地方。她走在破旧的围墙边,仿佛又听到李香庭的呼唤声,仿佛又看到他趴在墙头上,因为自己的一声“小贼”,摔下来的落魄样。
她不禁笑了笑,微微仰脸,呼吸着胜利的空气,张开手臂,自在地前行。
相信总有一天会迎来彻底的胜利,总有一天,祖国各地,都能开满馥郁的花朵。
每个人,都将迎来自由。
……
李香庭重病三天,第四天身子才硬朗点,继续带人们上早课、摹壁画、打扫寺内外的卫生。
带回来的小狗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脱离了生命危险,尽管素食清汤,也养得胖了一圈。
清晨,李香庭架了个高梯,正在修祖师殿藻井上的一道裂痕。
下方传来呼唤:“老师——”
李香庭垂眸看去,吴硕激动地朝自己招手:“我们赢了!八路军收回寂州了!日本鬼子撤走了!”
他会心地笑了:“太好了。”
“老师,你快下来,看谁来了!”
李香庭放下笔和刷子,从梯子上下来,随吴硕往大雄宝殿去。
刚迈上台阶,便听到里面浑厚的男声:“这帮狗日的,就他娘的是强盗!”
李香庭走过去,便见三位穿灰蓝色军服的男人立在殿东侧被割去壁画的墙前。
他走近,与人合掌点头。
三位见他,也颔首礼貌鞠了个躬。
李香庭透过他们,看到后面的陈今今,两人相视一笑,很多话,不用从口中说,一个眼神便足以。
“这位是孙团长,这位是周参谋,这位是李副参谋。”陈今今上前挨个介绍道:“这就是我常与你们提的,明寂。”
三位军官毫无长官架子,瞧着亲切得很,孙团长说:“小陈带我们看了看壁画,太令人赞叹了,感谢你一直守护这里,保护我们的民族文化,收留那些难民,还有那些食物。”
李香庭:“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副参谋忽然叹了口气:“听说这墙壁画被鬼子割走了,这帮畜生,早晚有一天夺回来。”
周参谋道:“怎么能叫夺,等这仗打完了,让他们送回来!”李香庭偏过身去:“我带各位四处看看吧。”
他们三皆是党员,虽没有宗教信仰,但也为这精妙的千古画卷唏嘘不已。
李香庭挨个介绍一遍后,便带他们去探望居住在这里的难民,并留下吃了顿斋饭。
饭后,他们陪难民们聊聊日常,给孩子讲讲故事,军民聚在后院,其乐融融。
李香庭来到佛殿,见陈今今孤身跪于佛像前,于她身旁跪坐,只字不言。
直到一阵喧闹,难民们迎着三位军官往寺门口去,她才睁开眼,看向旁边安静的僧人:“明寂。”
李香庭侧眸,没想到她会叫出自己的法号。
陈今今对他笑起来:“我今天就不留在这了,跟他们回去。”
“好。”李香庭手里握了串佛珠,起身,“我送你。”
“嗯。”
陈今今刚要起来,腿一软,又坐回去,她揉了揉腿:“跪久了,腿麻了。”
李香庭朝她伸过手。
陈今今顿了下,手指落在他的掌心,逐渐往上,抓住了他的衣袖站起来:“谢谢。”
两人往人群中去。
陈今今走向车后座,拉开门,又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坐进了车里。
李香庭微点个头,立于人群中,身边是欢送军官们热情的声音。
他默默望着车,一直到完全看不到车影才回寺。
车里,孙团长转脸睨着垂首的陈今今:“小陈,不对啊,你跟那和尚有故事?”
陈今今抬脸:“过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