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之间,两人坐在地铺之上,韩璧身上披着厚被子,而那个身中寒毒的人反而若无其事地坐在他身边,韩璧看不过眼,边说着往事,边扯了另一张被子扔到沈知秋腿上。
若是此刻有光,便能看见两个裹得紧紧的被团子,实在是滑稽至极,韩璧却懒得去管那些,横竖如今一片漆黑,谁也看不着谁。
沈知秋问:“你大姐的话,到底是何意?”
“陛下曾深受外戚之苦,自然最忌外戚,颍川宋氏该死,难道韩氏就不该死么?”韩璧冷笑道,“他刚登基之时,急于拉拢门阀势力,我父亲身为太子太傅,对他忠心耿耿,为他殚精竭虑,一心以为遇到了明君,虽知不妥,仍然把女儿许进宫中……”
沈知秋动了动,离他近了一些。
韩璧:“那时任谁来看,韩家都是一派繁华之景,然而这世上之事,无一不是水满则溢,盛极必衰。”
沈知秋:“你们家出事了?”
韩璧:“你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韩璧十岁那年,他的兄长,辽北将军韩瑗因在京郊私自练兵,被南江帝当廷斥责,并命他停职下狱,韩珣身在当场,却不发一言。
韩府中,韩夫人泪盈于睫地质问道:“瑗儿不过是与几个兵士在郊外打猎,这样也要受罚?”
韩珣眉头紧蹙,叹道:“夫人,你可知伴君如伴虎?”翌日早朝,韩珣上奏辞去丞相一职,却无奈被驳。
风雨欲来,自然不止如此。数日之后,韩珣被指为宋太后余党,辅以数封信件为证,韩珣自辩,帝不悦,下诏停职查办,一时人心惶惶。
京城韩氏衰颓之景,已略见端倪。
恰逢其时,韩皇后身子不适,太医言为郁卒所致,皇后恳求南江帝命韩璧入宫陪伴,以解忧愁,皇帝欣然应允。
“阿宣,你是最聪明的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韩皇后轻声道。
韩璧用力地点了点头。
朝堂上已是血雨腥风,宫中众人怎能独善其身?一月后,宋太后冥寿,宋氏余党冒天下之大不韪,买通禁军统领,趁夜入宫行刺。是夜,火光漫天,血影浓重,京城驻军未至,刺客中武功高强者众多,精锐卫兵均聚于太极殿旁以保皇帝周全。
另一方面,韩皇后所住的长秋宫亦是岌岌可危。
……
沈知秋:“此次行刺,我却是从未听过。”
韩璧笑道:“这不怪你,如此奇耻大辱,陛下该是恨不得此生不要再提。”
沈知秋问:“长秋宫被围,后来呢?”
韩璧叹道:“天亮之前,叛党便被镇压,无一留下活口。”
沈知秋点点头:“该是如此。”
韩璧继续说道:“后来,陛下亲临长秋宫,却发现我大姐已经……”
那一夜后,宫闱一片乱象,南江帝匆匆赶至长秋宫。
长秋宫中一片死寂,宫人纷纷或死或伤,落英遍地,血腥味逸散而出。
他推开殿门,却只见到韩皇后躺在地上,颈间留有一抹血痕。
她死了。
不远处的衣箱中,传来细微的哭声。
那衣箱不算大,却恰好能放进一个十岁小孩,韩璧轻轻地抬起那箱口,见是皇帝亲临,才颤抖着钻了出来。
“阿宣?”南江帝将身躯冰冷的韩皇后拥在怀里,神情茫然,“你姐姐怎么了?”
“她、她死了……”韩璧终于痛哭出声,“有好多人要来杀她,逼她自刎。”
南江帝用力捏住韩璧的肩膀,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璧只得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