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有一个习性,那便是经常性消失。
王盛找遍了整个军营始终不见肖言的人影,最后他随意拉了路过的士兵,挨个客气道:“可有见到肖言?”
跟张小虎当初一样,虽然同在一个营,但大多数人并不清楚有这么一个人名叫肖言,由此可见肖言的人缘实在差强人意。只不过被问的人倒是都认得王盛,只因当日王盛与刘达较量时,一举拉开六石弓胜出的英勇事迹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所以个个对他都十分热诚。
在问了几名士兵后,王盛突然明白过来,对眼下正被问的士兵道:“当日在校场上拒绝我提议的人,你可曾见过?”
那士兵目光先是茫然,随即点头,语气轻慢道:“原来是他,我方才见他往后山的林子里去了,一副死人脸,倒象是谁欠了他银钱,兄弟若要找他,我这就带你去。”说罢,便热心的拉着王盛要走。
王盛知道士兵以为自己是要去找肖言的麻烦,于是一边推拒一边客套道:“多谢兄弟的好意,我自己去便好。”
摆脱了士兵,王盛连忙往林子里赶,走了一段路,远远的听见林子里传来人语之声,隐隐约约的不甚清晰。王盛放眼看去,只见一道修长的人影掩映在树木之间,周身萦绕着沉静自若的气息,不是肖言还是谁。王盛欲开口唤他,突然想起先前听到的人语对话,于是目光一转,果然发现肖言对面还站了三道人影,看服饰,那三人跟肖言一样,同是骑兵营里的士兵。
王盛本想直接上去找人,但又怕冒冒然打扰了他们的谈话,于是耐心的在原地等待,顺便观察了一下对面的情形,看样子双方似乎在商讨什么,不过好象谈的不大顺利,气氛渐渐僵持起来。过不多久,那三人中领头的士兵扬了扬手,神态间颇为张狂,王盛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接着就传来三人放肆的大笑声。
王盛皱眉,转眼去打量肖言,却见他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泰安模样,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出面,犹豫片刻,他终是踏出了脚步,向肖言那边走去。
“你手中的剑正是在下的,还请物归原主,在下自当感激不尽。”肖言敛睫,微颔首。
脚步突然一滞,王盛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心理,他很想知道肖言在私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面对眼前的情形又会作何反应,于是他迅速的闪身躲到一旁的树干后,在暗中窥探前方一举一动。
没有人发现王盛的存在,因为在肖言出声后,对方发出了更大的笑声,领头那人气焰嚣张的嘲弄道:“你小子也就这点本事,有种就来老子这里拿,不过先要问过我的拳头才算数。”说罢,三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肖言定定的看着面前三人,只等他们笑声渐熄,才神色温顺道:“在下并未有得罪诸位之处,还请将剑还与在下。”
“老子说你得罪那就是得罪。”领头的态度狂妄,竖起拇指对着自己,语气挑衅道:“老子说过,要想拿回剑就得先过了我这关,若是不敢,就给老子收拾铺盖滚的远远的,省得丢我们骑兵营的脸面。”
“在下所作所为并无不妥之处。”肖言并未因他的话觉得惭愧,神态依旧谦和道:“军中严令禁止斗殴,在为军人,岂可违背。”
那领头的听肖言这般说,啐了一口,神情厌恶道:“你他妈没种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跟个娘们似的。”他一边出言不逊,一边拔剑出鞘随手掂量了两下,见上面略有锈迹,便嗤道:“这把破剑老子拿回去劈柴都嫌钝了,要拿也可以,要么打一架,要么从老子的胯/下钻过去,你有种倒是过来拿呀!”说完,他哈哈大笑,将剑随手把玩着,不怀好意的看着肖言。
简直是欺人太甚!躲在暗处的王盛差点就忍不住跳出来替肖言出气,他咬咬牙,终究是沉住了气,决定先静观其变,再做定夺。
肖言原本波澜不惊的目光在见到对方拔剑耍弄时狠狠一动,他微阖起眼,遮住骤然犀利的目光,声音渐渐渗入一丝冷峻。
“来,把剑给我。”
平直的声线再也没有了一向的沉定,微妙的句式使说话的人仿佛变成了施令者,居高临下,若不俯首遵从,便是忤逆。
三人怔了怔,下意识的退后两步,隔开了与肖言的距离。
那领头的最先反应过来,只觉得手中的剑一瞬间变得有如千钧之重,连带着手脚虚软。领头那人暗骂一声,稳住心神去看肖言,见他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神态一如平常,于是稍微放下心来回头看了一眼左右。
随行二人皆在身后,领头的不动声色的向他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回头对肖言道:“罢了罢了,这把剑对我也无多大用处,既然你这么想要,拿去便是。”他将剑入鞘举起,递向肖言。
肖言一时未动,藏在树后的王盛亦替他着急,这明摆着是诱敌之计,旁人又怎会轻易上当。正想着,肖言突然迈出一步,将王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领头那人倒是好整以暇的等着肖言过来拿。
就在肖言伸手的刹那,领头人一把将剑抽开,身后二人出其不意的冲出,挥拳击向肖言。肖言面容无觉,却在刹那之间拍出一掌,将出鞘的剑推回,身体同时陡然后仰,躲开两人的拳头,腰折回之际迅猛出手钳制住领头人的咽喉,然后就势拖出数步。两名士兵见扑了空,连忙回头追击,肖言目光一凝,将手中的人往前用力推开,那二人避之不及,慌忙收势,肖言如影随行其上,猛然扫出一腿,二人匆忙转势本就下盘不稳,当即被绊倒在地。
肖言飞快出手将向前扑倒的领头人拽回,右手托腰,左手臂横过锁骨骤然上推,卡在领头人的下颚之间将其身体后压呈弓形,那领头的因压力而失去支撑仰面倒下,肖言在他倒下的同时飞快的抬膝撞向他的腰际,一声清脆的骨折之声乍然响起,领头人大声痛呼,肖言飞快的抽出右手高举,手势如灵蛇般化掌拍下,那声惨呼瞬间被掐断在喉中。
躲在暗处的王盛不禁低呼一声,震惊之下,他无意识的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腰,神色异样。
见对方已经没有反击之力,肖言双手松开,领头之人因失力滑落在地,手脚抽搐,口中不住哀饶呻吟。本欲上前纠缠的两名士兵顿时被眼前的情形镇住,仿若一盆冰水浇了个遍体生寒,惊惧之下,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更为令人胆颤的是做完这一切后,肖言的面容仍是无知无觉的冷漠,仿佛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专心致志做一件极为普通的事,可从王盛这个角度看去,还能捕捉到他眼中一丝未来得及收敛的戾气,如餍足的豹。
肖言向前走了几步,余下两人如遇见毒蛇猛兽般退开,警惕的看着他。
肖言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只是在伤者身边不远处停下,然后弯腰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剑。肖言小心的抚去剑鞘上沾染的灰尘败叶,然后抽开剑身,冰冷的剑刃映出肖言冷厉的眉,却映不清他眼中那一丝不为人知的柔软。
“锵”的一声合上剑,肖言转身,对两名士兵道:“我不喜欢旁人动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