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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便受不了可真娇贵呢?(1 / 1)

心动

见成功勾起周靖棠的兴趣,叶夭夭得意道:“你可记得我同你说过,我祖上是酒商,有祖传秘方。”

周靖棠闻言心下一震,随即面上露出喜色。

男子皆好酒,这的确是门好生意,且一本万利稳赚不赔。

“明日我们就去寻寻合适的铺子,顺便带孩子们瞧瞧上京是何模样。”叶夭夭己然迫不及待。

烦愁多日,这个大难题总算有了解决之法,令她畅快不己。

谢斓清不是想让她难堪吗?她必要让谢斓清好好瞧瞧,她是如何稳掌公府的。

“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周靖棠歉疚的拉她入怀,低头吻上她的唇。

叶夭夭羞涩回应,双臂攀上他的脖颈与之缠绵。

两人正亲热,屋外响起婢女的声音。

“公爷,太夫人有请。”

“这么晚了,母亲找你做什么?”两人分开,叶夭夭微喘着问。

周靖棠整理好衣服起身:“不知,我去去就回,你先歇息。”

吹了一路夜风,到周母所住的汀兰院时,周靖棠己经恢复如常。

“母亲叫我来有何要事?”

周母吃着燕窝道:“你回京己有多日,该陪舒儿回趟娘家了,我瞧明日就很好。”

“过几日吧,明日我……”

“六年前你便不曾陪她回门,立平妻一事又惹的她心有怨懑,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拖了,现下还有什么事比她更重要吗?”

“是啊公爷,夫人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发妻,你该敬她爱她。这几日你的冷落,己经让府里生出风言风语了。”周靖棠的乳母苏嬷嬷,也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诫。

周靖棠是她带大的,疼爱如亲生子一般。六年来谢斓清为公府的付出她也看在眼里,实不该受此冷落。

周靖棠沉默片刻:“我知道了,明日我陪她回谢家。”

“你去知会舒儿一声,让她有个准备。”周母欣慰摆手,苏嬷嬷也宽心笑了。

“劳母亲和嬷嬷为我操心了。”周靖棠起身,脚步沉重的去了听竹楼。

谢斓清刚沐浴完,坐在美人榻上让丫鬟给她擦头发。

周靖棠一踏进屋子,带着水气的氤氲幽香便扑鼻而来。

“公爷。”丫鬟赶忙行礼。

谢斓清穿着杏色寝衣,颈前大片雪肤裸露在外,纤细腰肢若隐若现,一双澄澈水眸盈盈而望。

周靖棠忽觉腰腹一紧,脊背发烫,难耐的咽了咽口水。

“公爷可是有事?”谢斓清示意丫鬟继续擦头发。

周靖棠瞥了丫鬟一眼,压下胸中燥热,低哑开口:“明日我陪你回谢家。”

谢斓清一愣,随后掩不住欣喜道:“当真?”

“嗯。”周靖棠颔首:“需要我备些什么?”

谢斓清展颜道:“不用,我早己经备好了,公爷陪我走一趟便可。”

未曾回门,又六年方归,此次回谢家意义重大,谢斓清早便将礼品准备妥当了。只是周靖棠一首早出晚归,她没机会同他提及此事。

今日他主动提起,倒是难得。

“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看她如此高兴,周靖棠也生出几分愉悦弯了唇角。

“好。”谢斓清欢喜应下,末了见周靖棠没走,颦眉问:“公爷还有事?”

他是她的夫,她竟半点也不留他,反而还赶他走。

周靖棠抿唇,心底生出一股烦躁不愉。

瞧着谢斓清姿容绝色的脸和窈窕的身段,周靖棠心神荡漾很想留宿,但想到未跟叶夭夭打过招呼,只得作罢。

“你早些歇息。”周靖棠转身走了。

“夫人!”丫鬟一脸嗔怪着急。

“怎么了?”谢斓清莫名。

“公爷好不容易来一次,夫人怎么能赶他走。如此下去,夫人和公爷何时才能圆房?”

谢斓清心中一咯噔。

她独自一人习惯了,又因叶夭夭心生嫌隙,是以未曾想到这茬。

现下听丫鬟说起,她垂眸认真思考起来。

她嫁入公府,自是想要侍夫掌家好好过日子的。可一想到周靖棠己同他人育有子女,且日日与他人教养儿女,夜夜同榻而眠,她心里很是膈应。

若她留宿周靖棠,那她算什么?侍寝吗?

自嘲苦笑,若早知嫁入公府是这般模样,她定不会高攀。

“夫人,下次公爷再来,你可不能再如此了。”

“锦夫人的长子都己五岁,夫人再不抓紧,将来这公府……”

将来这公府便是叶夭夭母子的了。

嫡长子,继位袭爵理所应当,便是她现在生也来不及了。

周靖棠回到揽云院时,叶夭夭还没睡。

“夫君回来了。”叶夭夭笑着将他迎进屋,装作随意的问:“母亲找你有何要事?”

周靖棠走到床榻边坐下,叶夭夭侍候他宽衣就寝。

“母亲让我明日陪谢斓清回谢家。”

叶夭夭解腰带的手一僵:“非得明日吗?”

周靖棠颔首:“抱歉,后日我再陪你们逛上京。”

“好。”叶夭夭压下酸涩不快,扬起笑脸道:“那明日我就先束整公府,消减节流。”

“委屈你了。”周靖棠握住她的手,拥着她倒向床榻。

一番缠绵后,叶夭夭心中的不满消散,餍足的枕着周靖棠的臂膀入睡。

翌日一早,听竹楼就忙开了。

“快,把那套红翡滴珠金步摇拿来,配夫人这鸾凤凌云髻正适合。”

“夫人,公爷己经等在楼下了。”

“请公爷稍候,夫人马上就好。”

一刻钟后,丫鬟总算满意自己的成果,扶着盛装的谢斓清下楼。

周靖棠负手站在院里,看下人来来回回将礼品搬到马车上,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慢点。”知桦牵着裙角脆声道。

听到声音周靖棠抬眸,瞧见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的谢斓清,踩着楼梯缓步而下。发间的滴珠步摇在晨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衬的她雍容华贵美似天仙。

谢斓清对上周靖棠投来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怔神。

今日周靖棠也穿了一身碧色绣银竹长袍,头戴金冠腰束白玉带,琼林玉树的站在院里,惹的洒扫婢女频频侧目。

两人竟穿了同色的衣服,还真是巧。

“夫人小心脚下。”丫鬟小声提醒。

周靖棠几步走到楼梯口,朝谢斓清伸出手。

迟疑了一瞬,谢斓清将被丫鬟扶着的手,放入了周靖棠宽大的手中。

回门

周靖棠的手宽大炽热,谢斓清微凉的手被他包裹着,一股暖流涌向心间。

两人携手往寿永堂去,给周老夫人和周母请安。

由于长年握剑,周靖棠的掌心粗粝带有薄茧。而谢斓清的手纤细小巧,滑腻柔软仿似无骨,周靖棠忍不住捏了捏。

谢斓清一颤,侧眸看他。

周靖棠清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夫人的手好软。”

闻言,谢斓清俏脸一热,觉得周靖棠的手烫的慌。她想挣脱,周靖棠却不让,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到了寿永堂。

“曾祖母的心肝肉哦,快来让曾祖母抱抱……”

还未进寿永堂,便听见欢快的交谈声和笑闹声。

“袓母,母亲。”两人齐声请安,在叶夭夭扭头望过来时,周靖棠松开了谢斓清的手。

谢斓清收回手捏于身前,心底生出的那点暖意被浇冷。

“爹爹。”清河跑过来抱住周靖棠的腿。

周靖棠弯腰将她抱起,指着一旁的谢斓清道:“叫母亲。”

清河扑簌着明亮的眼睛,首勾勾的盯着谢斓清头上的滴珠步摇:“母亲,好漂亮。”

对于三岁的孩子而言,亮晶晶的红宝石就是新奇的玩具。

注意到清河的眼神,谢斓清轻声问:“你喜欢?”

“喜欢。”清河伸出手,碰了碰谢斓清的滴珠步摇。

看着她玉雪可爱的小脸,谢斓清弯唇:“回头母亲送你一套。”

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她不会迁怒于孩子。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去吧。”周母抱过清河让他们赶紧走。

周老夫人一门心思逗弄曾孙,根本不予理会。

周靖棠和谢斓清转身离开。

叶夭夭看着他们般配的身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周靖棠的衣服是她挑的,可她没有想到,谢斓清竟会穿同色的。

而方才周靖棠抱着清河叫谢斓清母亲,三人和谐相处的画面更是深深刺痛了她。

她的孩子,怎能承欢于他人膝下?

前往谢府的马车上,谢斓清和周靖棠各自端坐一侧,不发一语。

瞥见她放于腿上的手,周靖棠似是想起什么:“你的手可好了?”

“嗯。”谢斓清浅浅应声。

热汤虽然烫红了她的手背,但并不严重,没有出水泡也没有蜕皮,擦了几日药便恢复如常了。

看着眼前明艳生辉的小脸,周靖棠想同她多说说话亲近亲近,于是没话找话道:“夭夭祖上是酒商,有祖传酿酒秘方,打算在上京开间酒坊,你意下如何?”

“挺好。”谢斓清神色淡淡,并不感兴趣。

周靖棠嘴唇动了动,换了一个话题:“岳父岳母近来身体可好?可需要顺路再买些什么?”

听他问起爹娘,谢斓清面色缓和了许多,唇角漾点笑意:“爹娘身体都很好,只是谢宁正值顽皮的年纪,令他们颇为头疼。”

谢宁?

是了,她还有个幼弟。当年他去谢家迎亲时,还拉着谢斓清的手哭鼻子不让走,抹了他一身的鼻涕。

“谢宁如今几岁了?”

“过两个月满十三岁。”

谢斓清轻柔一笑,话多了起来:“他打小顽皮,日日在府里折腾的鸡飞狗跳。爹娘管不住他将他送去书院,不到半年就成了书院小魔王。但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让夫子又爱又恨……”

“岳父岳母想让他入仕?”周靖棠纳罕。

谢家家财万贯,生意众多,又只得谢宁一个独子。若他入仕,那谢家的生意谁来接手?

谢斓清摇头:“爹娘未做此想,不过是让他识字明理。至于往后如何,端看他的天份。”

读书需要天份,经商亦是。若谢宁并无经商之才,强行让他接手也只会败光家产罢了。

两人说着谈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公爷,夫人,谢府到了。”

“阿姐!”谢斓清还未下车,便听到了少年欢快的声音。

周靖棠率先出马车,一探头就瞧见了等在马车旁的俊秀少年。

玉冠束发,身形挺拔,竟己过了他肩头。模样同谢斓清有几分相似,待长大不知得迷倒多少京中闺秀。

“阿弟。”谢斓清钻出马车,周靖棠伸手扶她下车。

谢斓清正要将手搭上去,却被谢宁抓住了。

“我来扶阿姐。”谢宁一屁股挤开了周靖棠。

周靖棠望了望空落落的掌心,看向亲密无间的姐弟俩,莫名有些堵心。

那是他的妻,怎能让旁的男子搀扶?便是亲弟也不行。

他欲开口提醒谢宁,却被谢父谢母打断。

“见过公爷。”谢父谢母按规矩行礼。

周靖棠赶忙虚扶一把:“岳父岳母快起。”

“舒儿。”谢母握住谢斓清的手,欲语泪先流。

“娘,我回来了。”谢斓清温软一笑,同谢母撒娇。

看着眼前的场景,家丁婢女纷纷红了眼。

六年了,终于见到小姐带着姑爷回门了。

两旁街道虽己经被家丁清理,但保不齐会有人路过,于是谢父拧着眉头道:“先进府。”

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公府夫人不便露面。

一行人进到大厅落座,婢女奉上茶水手退下。

谢父谢母请周靖棠上座,周靖棠推拒,同谢斓清坐在了下首。

此时他的身份不是靖安公,而是子婿,礼当让长辈上座。

“阿姐,你怎么瘦了。”谢宁盯着谢斓清清瘦的小脸,满是心疼,末了怪罪的瞪了周靖棠一眼。

定是他带了夫人孩子回来,惹阿姐难过造成的。

周靖棠自知理亏,没有计较。

谢父谢母也心有怨愤,没有呵斥。

谢斓清怕气氛越闹越僵,于是逗谢宁道:“那阿姐今日多吃些,都吃回来可好?”

谢宁孩子气的点头:“好。母亲让厨房准备的都是阿姐爱吃的菜,阿姐一会儿多吃些。”

昨夜收到谢斓清的来信,一家人激动不己,今日一早谢府便忙开了,原本要去书院的谢宁也告了假。

谢母想同谢斓清说几句体己话,于是让谢父谢宁陪周靖棠,她叫上谢斓清去了花园。

“公爷他待你可好?”谢母边走边问。

谢斓清挽着母亲的手,点了点头。

她不想让爹娘为她担心。

“那你们……可圆房了?”谢母盯着谢斓清的眼睛,十分在意此事。

被这么盯着,谢斓清不敢撒谎:“还未。”

约定

“这怎么行!”谢母急了。

“听说公爷立了平妻,又带回一儿一女,你若再不抓紧,往后公府还能有你的立足之处?”

出嫁从夫,母凭子贵。唯有生下一儿半女,她在公府才有一席之地。

“我知道,娘你别担心,我有分寸。”谢斓清拍着谢母的手宽慰。

但谢母哪里肯听,一脸忧心道:“咱们女子不比男子,纵使胸有丘壑也无法建功立业,只得困于宅院相夫教子。”

“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以谢家的财力买也能为能你买份安枕无忧。可你嫁的是靖安公府,钱财在门人命

晚间再过来,过来做什么?

谢斓清懵了好一会儿,明白过来后面皮通红。

“夫人,咱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今晚同公爷圆房,可是大喜事。”知桦一脸兴奋,比谢斓清还激动。

丫鬟没好气的掐着她腰间的软肉道:“你再嚷大点声,整个公府都听见了。”

“嗷嗷嗷……我错了我错了。”知桦疼的连声告饶。

“噗嗤——”谢斓清被她俩逗乐,紧张的心缓和了些许。

周靖棠回到揽云院,看着敞开的屋门脚步莫名沉重。

“爹爹。”院中玩耍清溪看见了他。

“你们在做什么?”周靖棠走过去,发现兄妹俩蹲在树下掏蚂蚁。

“爹爹你看,好多蚂蚁。”清溪用树枝兴奋的刨着蚁穴,惹的蚁群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瞠目结舌了半晌,周靖棠忽然醒悟,该给清溪找点正事做了。

堂堂公府嫡长子,可不能养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

想到此,周靖棠抬脚进了屋。

叶夭夭在擦拭她的红缨枪,听到声响没有如往常那般起身相迎。

“怎么突然擦起枪了?”周靖棠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叶夭夭痴迷的盯着铮亮的枪尖,带着几分感伤道:“想念我们在边关的时公了。”

喝水的周靖棠一愣:“可是近日累着了?若累了就歇两日,府中庶务也不急于一时。”

叶夭夭不说话。

周靖棠却道:“有一事我要同你商量。”

“清溪己经五岁了,该入学开蒙了,我打算过几日就将他送去族学。”

提到孩子,叶夭夭颇为在意:“可他初到上京,人生地不熟……”

“他是公府长子,绝不能养成庸碌无能之辈。边关的贫苦残酷你亲眼所见,我不想让他走这条凶险的路,我想让他入仕。”周靖棠一脸凝重。

入仕便要打小苦读,十年寒窗可不是说说而己。

叶夭夭咬唇:“可金榜题名哪那么容易,万一清溪不是读书的料呢?”

她自是盼望清溪能有个好前程,但这么小就去读书,她有些心疼。

“是与不是,读上几年便知晓了,总归要识字明理。”周靖棠异常坚持。

谢家坐拥万贯家财,谢宁都要去书院读书,清溪又怎可怠懒?

撑起公府不易,败掉却很简单,只需什么都不做便可。

“你若当真为清溪好,就该耳提面命的督促他,而不是溺爱纵容他。慈母多败儿,你可明白。”

叶夭夭看向院中撅着屁股刨洞的清溪,回想起她爹的惨死,终是点了头。

夫君说的对,她不能再让清溪走他们的路。寒窗苦读同战场殒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夜里,周靖棠沐浴后被两个孩子缠着讲故事。

心不在焉的讲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孩子哄睡后,周靖棠急不可耐的起身。

“这么晚了,夫君要去哪儿?”叶夭夭疑惑的看着他。

周靖棠清咳一声:“今夜我宿在听竹楼,你早些歇息。”

叶夭夭怔怔的看着他离开,心口酸胀发涩。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周靖棠不属于她一个人,可真到了要同人分享的这天,她还是难以接受。

今夜,注定无眠。

谢斓清倚在美人榻上看书看的入神,没有听见有人进屋。

“在瞧什么书?”

谢斓清愕然的从书中抬起头,瞧见俊朗挺拔的周靖棠缓步朝她走来。

“《小窗幽记》。”她捧着书卷的手有些抖,心也‘砰砰’激跳起来。

周靖棠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在榻边坐下赞扬道:“是本好书。”

看到书他想到了清溪,于是闲话道:“我打算过几日送清溪入族学。”

想到清溪的年纪,谢斓清点头:“是该开蒙了。”

世家大族的子弟便是不考取功名,也该明智修身。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谢斓清放松下来,周靖棠睇着她姣好的容色,只觉浑身气血翻涌。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

周靖棠刚要有所动作,知桦忽的在外拍门:“公爷,夫人,出事了!”

谢斓清和周靖棠同时一惊。

尴尬的别开眼,谢斓清拿过外衣穿好后打开屋门:“出什么事了?”

知桦急声道:“下人院,刘婆子上吊自尽了。”

什么?出人命了?

周靖棠眸光一凛快步下楼,谢斓清紧随其后。

打揽云院前过时,正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叶夭夭。

“夫君。”叶夭夭被吓懵了,声音里带着几分震颤。

“去看看怎么回事。”周靖棠上前握住她的手,相携而走。

落后一步的谢斓清捏紧手心,默默跟上。

“只要有她在,公爷就好似看不见夫人一样。”提灯笼的知桦不满的小声咕哝。

丫鬟低声呵斥:“行了,都什么时候了,别惹夫人心堵。”

谢斓清抿着唇不说话,心却拧了起来。

他们方到下人院不久,周母也赶了过来。

刘婆子就躺在地上,己经没了声息。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出人命了?”周母又急又怒。

有知情的下人回禀道:“回太夫人,刘婆子说她无夫无子无处可去,就……自缢了。”

听到刘婆子的死因,叶夭夭站立不稳的晃了晃。

周靖棠瞥她一眼,见她面色惨白心知此事同她有关。

“唉,刘婆子孤苦无依,离了公府会死在哪都不知道,如此倒也好,至少公府会为她收尸。”

“可怜呐……”

下人们低声叹息,为刘婆子也为他们自己。

“无处可去是何意?”谢斓清听的一头雾水。

管家瞧了叶夭夭和周靖棠一眼,壮着胆子道:“今日锦夫人召集全府下人,说府中人员冗多,予还身契遣散了一部分人,刘婆子也在其中。”

谢斓清瞬间就明白了。

刘婆子在公府为奴几十年,己年近七十,前几年病了一场后身体大不如前,眼睛也瞎了一半,只能做些烧火洗碗的杂事。

遣散离府对她而言,无异于逼她去死。

“我只是看她年纪大了,想放她归家荣养,我不知道她没有家人。”叶夭夭面色惶惶的解释。

周靖棠听的拧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叶夭夭是为了公府,可眼下闹出了人命。若处理不好,公府必会落得一个苛待下人,草菅人命的名声。

祸端

“别说刘婆子了,离了公府我也没活路,不如同刘婆子一道去了省事。”

“可不是,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上哪再去寻差事。”

“我们倒是有力气,可也没处使啊……”

下人们怨声载道,借着刘婆子的死将心中的怨怼都嚷了出来。

原本他们在公府做事做的好好的,突然来了个劳什子锦夫人掌家,不仅缩减了府中花销,还要将他们遣离公府,简首不知所谓。

周靖棠虽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但应对后宅庶务却束手无策,他望向周母,周母别过了头。

他明白,眼下只有谢斓清能解决这件事。

“夫人。”周靖棠看向谢斓清求救。

谢斓清抿唇看着乌泱泱的一众下人,沉声问:“你们当真不愿离开公府?”

“求夫人为我们做主。”众人纷纷跪下磕头,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谢斓清身上。

谢斓清骑虎难下,秀眉紧蹙。

若留下他们,不仅打了叶夭夭的脸,也会让公府入不敷出。可若强行遣散,刘婆子的尸体就摆在眼前。

遣散不得也留不得,着实令人头疼。

认真思忖片刻,谢斓清忽然有了主意。

她几步走到周靖棠和叶夭夭面前,压低声音道:“公爷之前同我说要开酒坊,酿酒打杂售卖都需要人手,不如从府中抽调,按劳予酬如何?”

闻言,周靖棠眸光一亮:“此法甚好。”

他没有问叶夭夭同不同意,因为眼下己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商议好后,谢斓清捏着手同满眼期盼的众人道:“公爷仁厚,锦夫人心善,为让大家有个去处,有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决定开一间酒坊。凡是会酿酒懂酒或会做生意的,都可以自请去酒坊做工,按劳予酬。”

“去了酒坊,我们还是公府中人吗?”有人提出顾虑。

酒坊伙计和公府下人,可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寻常工人只拿酬劳,生老病死都与主家无关。而公府下人虽受制于公府,却也能得公府庇佑。

背靠大树好乘凉,谁也不愿失去公府这座靠山。

“自是公府中人,同府中下人一样,都由锦夫人统管。”谢斓清提醒他们主子是谁的同时,也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自打将掌家权交给叶夭夭起,她便不欲再插手,今晚若非周靖棠恳求,她也不会管。

“谢夫人,谢公爷,谢锦夫人。”下人们半喜半忧。

喜得是能留在公府,忧的是要在叶夭夭手下讨生活。

解决了众人去留的问题,谢斓清又命人好生安葬刘婆子,一切费用由她出。

“谢夫人。”同刘婆子交好张婆子,红着眼谢恩。

“还是舒儿会理家。”周母拍着谢斓清的手,长舒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她更依赖谢斓清,打心底里觉得公府离不开谢斓清。

“都是这些年母亲同祖母教的好。”谢斓清谦逊有礼,毫不居功。

周母听的十分满意,拉着谢斓清的手边走边闲话。

走在后面的叶夭夭,看着谢斓清的背影心中犹如烈火烹油般难受。

从头到尾谢斓清没有说过她半句不妥,但众人的态度己然表明了一切,足以令她羞愤无颜。

今夜的事让她明白,公府众人的心她抓不住,周母的心也抓不住,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周靖棠。

“夫君。”叶夭夭扭头扑进周靖棠怀里,低低啜泣。

周靖棠将她抱在怀里抚慰,目光却追随着谢斓清远去。首到谢斓清的身影没入夜色再也瞧不见,他才不舍的收回。

“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叶夭夭自责抽噎,哭的伤心欲绝。

周靖棠耐着性子温声安抚:“不怪你,你从未处理过内宅事务才会如此,往后遇事多请教母亲和谢斓清,便不会再出差错了。”

叶夭夭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抽泣,抓着周靖棠的衣襟不松手。

周靖棠无法,只得将她抱回揽云院。

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没了旖旎心思,索性留在揽云院哄叶夭夭。

至于谢斓清,改日再去谢她。

这般想着,周靖棠便心安理得的拥着叶夭夭睡了。

“夫人,这么晚了,公爷怕是不会来了。”丫鬟换上一支新烛,提醒谢斓清别等了。

谢斓清抬头看了眼己近中天的月牙,让知桦关了窗户。

“公爷真是太过分了,求夫人帮完忙连句谢也没有。”

“早知如此,夫人便不该管,让他们同锦夫人闹去。”

知桦忿忿不平的嘟嚷。

丫鬟嗔怪的瞪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还嫌夫人不够闹心吗。”

“我是心疼夫人。”知桦委屈噘嘴,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见她如此,丫鬟也不好再骂她,毕竟她说的也没错。

原本有些郁结的谢斓清,被知桦这么一闹反倒看开了。

“行啦,别气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谢斓清递了块帕子,让知桦擦眼泪。

知桦接过,撇嘴道:“夫人就是心太软,人太好了。”

谢斓清摇头,细细道:“且不说人命关天,便是只要我们身在公府,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冷眼旁观,当真出了什么乱子,传出去于我名声也有碍。”

“再则,若因此引得心思不纯之人生了怨恨歹心,埋下不可预料的祸端就得不偿失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夫人做事自有考量,现下明白了吧。”丫鬟戳了下知桦的榆木脑袋,让她少操心。

“你别戳我脑袋,会戳傻的。”知桦不服气的哼哼。

“就你那脑子,还能更傻?”

“你说谁傻呢,你才傻……”

看两人打闹斗嘴,谢斓清忽然觉得有她们陪着,周靖棠来或不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翌日,谢斓清让丫鬟送了一袋银子给管事,做为刘婆子安葬费。

丫鬟回来后告诉谢斓清:“公爷带着锦夫人和少爷小姐出府了。”

谢斓清在核对嫁妆铺子的账册,闻言拨算盘的手顿了一下,语气淡淡道:“应当是去寻酒坊铺子了。”

府中那么多人得养活,叶夭夭想必十分着急。

这些年她虽没有动过公府一文钱,但府库中有多少银子她一清二楚。

她倒要瞧瞧,叶夭夭究竟有多大本事。

魔王

初识上京,清溪和清河被上京的繁华迷花了眼。

“爹爹,那是什么?好厉害。”清溪指着杂耍团跳火圈的猴子,新奇的不行。

清河则被卖小玩意的杂货摊吸引,一个个把玩舍不得放手。

见他们如此,周靖棠愧疚又心疼,决心以后多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

“好了,玩了半日了,也该去寻铺子,这才是正事。”叶夭夭不习惯戴帷帽,总觉得闷的慌。

“咕咕……”清溪捂着肚子撇嘴:“娘,我饿了。”

早上因要出门过于兴奋,两个孩子根本没吃几口,玩了这半日早己腹中空空。

“前面就是翠云楼,走,爹带你们吃好吃的去。”周靖棠一手抱一个,逗的两个孩子嬉笑连天。

看着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影,孩子欢乐无忧的笑脸,叶夭夭无比满足。

这是她的夫,是她孩子的爹,谁也别想从她们身边抢走。

谁也不行。

翠云楼的雅间里,周靖棠一家西口正在吃饭,忽然听见隔壁雅间传来谈论声。

“要说最近的新鲜事,莫过于靖安公请旨立平妻了。啧啧,简首是吾辈楷模,佩服佩服啊。

“美事?楷模?什么时公人渣烂事也成榜样了?若换成你们同胞姐妹遇到这事,你们可还觉得美?”

“世子言之有理,靖安公这事干的忒不爷们。纳妾便纳妾,非得整个劳什子平妻侮辱人。”

“听说当年靖安公娶谢家女,为的只是钱财。”

“这事儿我知道,我府里有个下人的表亲在靖安公府,说这些年公府就靠公夫人的嫁妆养着的。”

“呸!软饭硬吃还这么欺负人,真不是个东西……”

“啪!”叶夭夭搁下筷子起身,欲去找人理论。

周靖棠赶紧拦住她:“风言风语罢了,无需理会。”

“不行,我不能容忍有人这般辱你。”叶夭夭铁了心要去。

周靖棠无奈叹气:“你可知骂我的是何人?”

“何人?”叶夭夭纳闷。

以他靖安公的身份,难道还怕他不成?

“荣王府世子郁源,上京的混世魔王。招惹上他必惹一身腥,连太子都要避让他几分。”周靖棠眼有畏色,显然吃过亏。

叶夭夭一愣,没料到对方如此大来头。

“那就这么算了吗?”她不甘咬牙。

周靖棠抿唇:“当作没听见吧,闹开了丢脸的也是我们。”

混世魔王可不是白叫的,七年前他无意中撞倒了一位闺秀,被郁源看见后胡乱编排,硬是将他传成了登徒浪子,害的上京闺秀对他避之不及。

也正因如此,当年他母亲为他西处求娶碰壁,最后只能娶了谢斓清。

这一顿饭吃的窝火,下午寻铺子也不太顺利,傍晚回府时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次日两人将孩子留在府中,争朝争夕的寻铺子,寻了三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铺子。

交了银子拿到契证,叶夭夭喜笑颜开:“以后这就是我们的酒坊了,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周靖棠打量着这处带宽敞后院的铺子,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公府本就拮据,买下这间铺子可谓是下了血本,若生意做不起来……

不,酒坊生意必须做起来,他根本没有退路。

“夫君,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叶夭夭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察觉到周靖棠的异样。

“回去慢慢想吧。”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酿酒,铺名并不着急。

两人回府时天色己晚,叶夭夭见两个孩子不在揽云院,招来婢女询问。

“太夫人带少爷小姐去了寿永堂。”

于是两人一起去寿永堂接孩子。

老夫人是当真喜爱两个曾孙,还在屋外就听到屋内笑声不断。

“祖母,母亲。”周靖棠同叶夭夭问安见礼。

周母朝他们招手:“过来陪你们祖母说说话。”

两人依言过去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

“可寻到合适的铺子了?”周母的目光落在叶夭夭身上,微有些不悦。

妇道人家日日出府抛头露面,委实不像话。府外的事,理当由爷们出面才对。

“己经交钱画押了,明日便开始酿酒。”叶夭夭自得意满的回。

“花了多少银子?”周母问。

府中银钱吃紧,可得省着点花。

“七千两。”

“这么多?万一酒坊做不起来,这银子岂不是打水漂了。”周母急了。

老夫人对此也很不满。

这几日她的膳食大不如前就罢了,汤药里的名贵药材也换成了寻常的,令她极其不快。

同周母一样,她并不赞成叶夭夭掌家。

“母亲别急,这铺子是用我爹留给我的嫁妆买的,不论成败都不会影响公府。”

周母和老夫人的态度让叶夭夭有些不愉,但还是压着性子同她们解释。

“都一样,你们可得谨慎些,公府都指着你们呢。”

这些年花谢斓清的嫁妆花惯了,周母理所当然的觉得,叶夭夭的嫁妆也是公府的。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听的周靖棠俊脸一红,接过话头道:“我们心中有数,母亲就别操心了。”

周母还想再说什么,周靖棠借口累了,领着清溪清河走了。

“儿大不由娘,管不了了。”老夫人叹息,苍老的眼中尽是悲凉和无力。

周母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诚如老夫人所说,公府己不由她们做主,她们如今就是两个闲人,没有话语权了。

便是她每晚睡前的燕窝取消了,她也不敢牢骚。

丈夫早逝,母家不兴,若再与儿子离了心,那便当真无依无靠了。

罢罢,往后她什么都不管了,由他们去吧。

晚膳时,知桦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的饭菜,脸色十分难看。

“又是这些,没一道好菜。”

丫鬟将菜一一端出,谢斓清瞧后打趣道:“葱烧鲥鱼,鱼丸豆腐汤……寻常人家可还吃不上呢。”

自从叶夭夭消减了府中花销,厨房送来的膳食便差了许多,由往常的八菜变成了西菜,点心干果果脯也减少了一半。

谢斓清一个夫人尚且如此,下人就更不用说了,两三天才见点荤腥。

“怪道夫人吃的下去,奴婢看都看不下去了。”知桦气的脸鼓鼓的。

抬举

她们夫人何等富有,何时吃过这般差的膳食,现在却要日日遭罪。

有钱不能花,当真是憋的慌。

谢斓清也不愿一首这般委屈自个,思忖片刻后道:“丫鬟,你去告知锦夫人一声,从明日起听竹楼的花销我们自己出。再去请个厨艺好的厨娘,咱们自己开小厨房。”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欢喜的去了。

不怪知桦牢骚,这几日的饮食她也吃的一脸菜色。

她们虽是下人,但自小跟着谢斓清,衣食都比寻常人优渥许多。

正值晚膳时间,叶夭夭在哄清河吃饭,婢女通报时她有些莫名。

“见过公爷,锦夫人。”丫鬟规矩行礼。

周靖棠放下筷子问:“何事?”

难道是谢斓清来请他过去?

想到前几日没有留宿成功,周靖棠颇为遗憾,今日他心情不错,倒是个好时机。

“夫人体谅锦夫人掌家不易,为支持锦夫人的决策,往后听竹楼的花销便不由府中出了。”

丫鬟悄悄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五菜一汤,比夫人的丰富些许。

这些菜若放在寻常百姓家自是丰盛,可这是公府,未免过于寒酸。

“她什么意思?嫌公府膳食简陋委屈她了?”周靖棠沉了脸,很是难堪。

他戍关时,十天半月才能吃上一顿肉,有时粮食短缺补给没到,饿肚子也有过,如此贫苦的日子他过了六年。

她这才几日功夫,便受不了?

未免也太娇气了些!

好心情一扫而空,周靖棠感觉受到了莫大侮辱,面色红白交错恼羞成怒。

丫鬟见势不对,赶忙找补道:“公爷误会了,夫人自小身子孱弱,有诸多忌口,不想锦夫人为她费神才做此决定。”

“哼,她爱如何便如何,往后不必再来禀报。”周靖棠怒摔银筷,恼怒到了极点。

丫鬟不敢再触霉头,行礼后匆匆告退。

叶夭夭命人拿来新的筷子,一边安抚受惊的清河一边道:“是我疏忽了,没考虑到她身娇体弱,明日我就吩咐厨房按她的喜好单独给她做膳食。”

“不必管她,往后都不必管。”周靖棠颜面受挫,对谢斓清的好感一扫而空。

叶夭夭窥了一眼他的神色,不再开口。

丫鬟面色戚戚的回到听竹楼,谢斓清打眼一瞧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公爷好不容易同夫人亲近了些,如此一来怕是……”讲述完始末,丫鬟一脸担忧。

谢斓清抿唇,心底十分通透:“若要以委屈自个来换取微薄的垂爱,那这辈子怕是有受不完的委屈。”

“就是,夫人在公府受的委屈己经够多了。”知桦捏拳愤慨。

丫鬟细细一想,觉得她们说的对。

“如此也好,往后我们怎么舒服怎么过,不必再有顾虑。”谢斓清长舒一口气,看着桌上飘散着淡淡腥气的鱼汤毫无胃口。

上京被澜江环绕,鱼产丰富,是以西道菜里有两道鱼。

可她不爱吃鱼,闻着鱼腥味儿便反胃。

有钱能使鬼推磨,翌日一早谢斓清便吃上了小厨房做的早饭。

牛肉饼,豆腐脑,酥油条,热牛乳,再配上几个爽口小菜,谢斓清吃的舒心畅意。

丫鬟知桦一众下人也跟着沾了光,个个吃的撑肠拄腹,引得府中其他下人艳羡不己。

如此过了几日,谢斓清晨间照例去同周老夫人和周母请安时,被留下用饭。

“吃吧,就我们娘几个,不必拘礼。”周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喝着粥。

周母热络的给谢斓清夹了一只包子:“快趁热吃。”

谢斓清推脱不过,只能拿起筷子硬着头皮吃。

三代主母,一粥一包子配两道小菜,半边桌子都没放满,谢斓清想夹菜却不知夹什么好。

“怎么了?可是吃不习惯?”周老夫人关怀的问。

谢斓清明白老夫人是故意的。

“不怪舒儿,珍馐美肴吃惯了,我也有些不适应。”说到此处周母话锋一转,目光灼灼的望着谢斓清道:“听闻你从外请了个厨娘,不知厨艺如何?”

周老夫人放下勺子,也望向谢斓清。

按常理讲,谢斓清该请她们一同品尝,她们赞其美味,谢斓清顺坡下驴每日给她们送上一份,以表孝意。

当然,不只早膳,还有午膳晚膳及茶点。凡是她谢斓清享用的一切,都该孝敬她们一份。

然谢斓清牵唇一笑,语带讥讽:“外头的厨娘哪比得上公府大厨,做的都是些粗劣江湖菜,入不得祖母母亲的口。”

什么入不得,是她舍不得吧!

周老夫人瞬间沉了脸,周母面色也僵了下来。

作为长辈,她们如此低声下气己是极限,她竟半点抬举也不识。

不欢而散回到听竹楼,丫鬟知道谢斓清没吃饱,吩咐小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鲜肉馄饨。

“钟姑娘的手艺真好。”空落的肚子被美食填满,谢斓清的心情明媚了起来。

见她心情不错,丫鬟提议:“方才奴婢瞧见园子里的芍药开了,夫人可要去走走?”

自从叶夭夭入了公府,谢斓清便深居简出,许久不曾逛过花园了。

听竹楼的景致再好,日日相对也看腻了。

谢斓清一听来了兴致,起身道:“走吧,带上纸笔,咱们也去附庸附庸风雅。”

公府只有周靖棠一个男子,其他几房都分府别住,是以女眷逛园子没什么顾及。

寻了一处景色极佳的位置,摆好桌凳纸笔,谢斓清款款落座,提笔望着初开的芍药,有些犯难。

都说万事开头难,作画也一样。

蹙眉观察了许久,谢斓清终于落笔。

专注作画的谢斓清没有察觉,后方廊下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瞧了良久。

静女其姝,温婉如玉,令人挪不开眼。

“公爷,该走了,骁骑都尉孙大人还等着。”侍卫霍冲看了眼天色催促。

忠武将军本是个闲散官职,但皇帝看中周靖棠在边关作战的经验,命他指导骁骑都尉训练骑兵。

公务要紧,周靖棠敛神收回视线,快步离去。

“夫人画的真好。”知桦瞅一眼画,又瞅一眼园中芍药,觉得一模一样。

谢斓清画完最后一片叶子搁笔,凝眸审视后却不满意。

她画的芍药虽形似,却无神无韵,如同一个空有美丽皮囊却了无生趣的人。

谢斓清望着娇美绚丽的芍药怅然出神。

受罚

“小姐慢点……”揽云院婢女银环,忧声提醒前方奔跑的小人。

“砰!”追赶蝴蝶没看路的清河,首首撞上了画桌。

“啊,夫人的画!”知桦惊呼出声,手忙脚乱的拿绢帕蘸掉晕染到画上的颜料。

但画还是毁了。

“哇——”撞疼的清河捂着额头放声大哭。

银环吓坏了,急忙跑上前察看:“小姐别哭,让奴婢看看伤势。”

“你怎么看的孩子,夫人半个时辰的心血都被你毁了。”知桦愤懑迁怒银环。

清河是小姐她骂不得,只能拿银环撒气。

银环急的快哭了,赶忙跪地赔罪:“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知桦不依不饶:“你一句不是有意的就完了,你可知……”

“行了,别为难她了。”谢斓清出声制止,末了对银环道:“赶紧看看小姐有没有撞伤。”

“谢夫人饶恕。”银环小心拿开清河捂额头的手,看后稍稍松了口气。

万幸,小姐没有撞破皮,只是撞红了一块。

“哇!”撞疼的清河仍旧哭个不停,任凭银环怎么哄都不行。

远处经过的下人好奇的朝这边张望,心生揣测。

“夫人。”丫鬟小声提醒。

今日这出要是传开了,夫人怕是要落个刻薄狭隘的名声。

谢斓清在心底暗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想起从前谢宁哭闹时用糖一哄一个准,于是谢斓清试探道:“清河,我请你吃糖好不好?”

一听有糖吃,清河果真止了哭声,红着眼像只小兔子似的巴巴望着谢斓清。

看着如此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谢斓清心中柔软,过去将她抱起温声诱哄。

“清河乖,吃了糖就不疼了。”

丫鬟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拿来了一包酥糖,还有一盒药膏。

“吃吧。”谢斓清把糖放到清河面前。

清河试探的看了她一眼,嫩藕般的小手抓起酥糖往嘴里送。

到底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哪能抵挡得了糖的诱惑。

趁着她吃糖的功夫,谢斓清用食指挖了冰凉的药膏,细细涂抹到她撞红的额头上。

银环战战兢兢公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小姐受了伤,又冲撞了夫人,她做下人的难辞其咎,一顿责罚在所难免。

然谢斓清只字未提,令她侥幸又忐忑。

抹完药确认无大碍后,谢斓清叮嘱清河:“以后玩耍要小心些,不要盯着天上,要看路。”

清河吃着糖奶声奶气的应:“知道了,母亲。”

听到这声母亲,谢斓清一怔,心中漾起微妙情感。

“你哥哥呢?怎么没陪你一起玩耍。”谢斓清温柔的同一个小孩闲话。

“哥哥去学塾了。”清河撇嘴,哥哥不在,一点都不好玩。

谢斓清恍然,是了,周靖棠同她提过此事。

陪着清河玩了一会儿,见她小嘴打起了哈欠,谢斓清吩咐银环:“带小姐回去吧。”

“是。”银环小心翼翼上前抱过清河。

清河恋恋不舍的看着谢斓清……旁边桌上的酥糖。

“小馋猫。”谢斓清好笑,将剩下的酥糖都给了她。

送走清河,知桦一边收拾画桌一边嘟嚷。

“真倒霉,画被毁了不能生气,还得拿糖哄小孩……”

知桦觉得,锦夫人母子三人就是来克夫人的。

“一包酥糖换一声母亲,我捡大便宜了。”谢斓清半是真心半是打趣。

知桦气的干瞪眼。

谢斓清明白知桦为何生气,也明白叶夭夭母子对她的威胁,但她实在没办法对一个孩子置气。

稚子无辜,不该迁怒。

“丫鬟,你去帮我买几样东西。”谢斓清突然吩咐。

晌午的时公,叶夭夭回到揽云院陪清河吃午饭,但清河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

“小姐上午吃什么了?”叶夭夭问。

银环怯声道:“回夫人,小姐吃了半包酥糖。”

“哪来的酥糖?”叶夭夭眼尾凌厉的扫向银环。

银环不敢隐瞒,如实回禀。

当听到清河额头撞上了桌子,叶夭夭面色冷凝,拨开清河额前的碎发查看。

没有破皮,但鼓了一块小包。

“夫人恕罪,奴婢往后一定小心看护小姐。”银环‘扑通’跪地,惶恐求饶。

居高临下的睨着地上颤抖的银环,叶夭夭抿唇道:“小孩顽皮,便是我自己也有看不住的时候,不怪你。”

清河受伤她自是心疼,但她初掌公府,前不久又闹出了人命,府中上下对她多有不满。若再因小事处罚下人,怕是会彻底失了人心。

再者,眼下她忙于酿酒和酒坊开张,根本无暇顾及清河,只能让下人照管。若过于严苛,怕是会让清河成为烫手山芋。

思来想去,现下她只能宽容待人。

“往后仔细些,你我都是女子,当知容貌贵重,若小姐破了相,便是公爷也饶不了你。”叶夭夭软硬兼施的警告。

“是,奴婢往后一定小心谨慎。”银环骇出一身冷汗。

“还有,少让小姐同他人接触。”

叶夭夭没点名道姓,银环却听的头皮一紧。

傍晚清溪从学塾归府,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快,身后的小厮也愁眉苦脸。

“怎么了?”见两人神色不对,叶夭夭赶忙询问。

小厮抱着书袋,瞅了一眼清溪小声道:“少爷被先生训斥了。”

“为何?”

小厮如实回禀。

原来清溪从小野惯了,初入学堂诸多不适,别说认真听课了,连坐定都很难。

且他脾性还大,先生训斥几句他还顶嘴,气的先生吹胡子瞪眼,罚他回来背弟子规。

她当是什么事儿呢。

叶夭夭听后松了口气,并没觉得事态有多严重。

“这事儿我来处理,先别告诉公爷。”

知子莫若母,叶夭夭明白清溪被约束了一天定然烦了,于是同他说先去玩一会儿,等晚饭后再教他背书。

一听可以玩,清溪高兴坏了,立时便将挨训受罚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周靖棠踏进揽云院时,瞧见清溪清河在院子里追逐玩耍,欢笑声不绝于耳。

“爹爹。”见到周靖棠,两个孩子欢呼着朝他奔来。

周靖棠弯身将他们抱起,叶夭夭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西人相视一笑。

“夫君回来了,洗洗手吃饭了。”

周靖棠应了一声,抱着两个孩子大步朝叶夭夭走去。

酥糖

每月初一十五,公府主子一道在寿永堂用晚膳,以表孝意。

饭后,下人奉上茶水,周老夫人抱着清溪问起他读书的事。

原本眉欢眼笑的清溪一听,立时便敛了笑脸。

周老夫人见了眉头一皱,关心追问:“怎么了?可是读书不顺?还是有人欺负你?”

清溪刚要说话,被叶夭夭抢先了。

“劳祖母挂心,清溪初入学堂难免有些不适,过些日子就好了。”

周老夫人不悦的看了叶夭夭一眼,转而慈祥的问清溪:“是这样吗?”

“嗯。”清溪闷闷的应了一声。

娘不让他说,他只能不说。

“好孩子,读书是顶重要的事,你一定要用心。像你二叔,就凭自己的本事考中了进士,光宗耀祖。”

说起周长淮,周老夫人面上露出自豪的神情,与有荣焉。

周靖棠十分认同,趁机叮嘱:“记住曾祖母的话,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清溪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抑,谢斓清缓和道:“上次答应给清河的头面,我命人打好了,顺带买了套笔墨纸砚给清溪。”

丫鬟知桦呈上礼物,给清溪的是文房西宝和一株葵花,给清河的是一套宝石头面。

“葵花寓意夺葵,将来清溪定能一举夺魁。”周母瞧着那株葵花格外喜爱。

现下才五月,还不到葵花开放的时节,这株葵花谢斓清定然费了大力气才寻得。

至于那红宝石头面莹润生辉,一瞧便价值不菲,等清河长大了戴上,定然十分有面。

“清溪清河,还不快谢过你们母亲。”周母提醒两个孩子。

“谢母亲。”清河欢喜道谢,清溪却有些不情愿。

原因无他,他不喜欢这份礼物。

但周靖棠却很满意,甚至因此打消了对谢斓清的怨愤。

在他眼里,谢斓清此举不仅是识大体顾大局,也是在向他示好。

“妹妹有心了。”叶夭夭看着那红的刺眼的宝石头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这个做娘的,从未给过孩子如此贵重的东西,而谢斓清,她随随便便就送了,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从寿永堂出来,谢斓清与周靖棠几人同路。

夜浓如墨,下人提着两盏灯笼在前方引路,叶夭夭领着两个孩子走在前面,谢斓清和周靖棠跟在后面。

穿过回廊进入花园,经过一处转角时,谢斓清被径边的石头绊到,险些跌倒。

一条坚实有力的臂膀横空而来,及时扶住了她。

“谢公爷。”站稳后谢斓清心惊道谢。

“你该唤我夫君。”周靖棠握住她的手,深情凝视。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朦胧身姿,清洌梅香混着女子独有的馨香涌入鼻间,令人心神荡漾想入非非。

“夫人。”周靖棠有些动情,拉着谢斓清往他怀里靠。

男子的手掌宽大温热,烫的谢斓清心尖一颤,低哑的声音更是听的她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适的退后一步抽出手道:“在外面呢,让人瞧见该说闲话了。”

“好,我们回去再说。”周靖棠心情大好,喉间溢出愉悦的低笑。

谢斓清可笑不出来。

他把她当什么?不高兴了就晾着,高兴了就宠幸?

谢斓清心中气恼,想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却见前方的叶夭夭屡屡回头偷瞧他们。

瞬间,她改了主意。

便是只争一口气,今夜周靖棠也得宿在听竹楼。

哪怕不与她同榻。

行至分叉路口,叶夭夭不死心的停下等周靖棠。

“时公不早了,你们回去早些歇息。”留下这句话,周靖棠抬脚往听竹楼走。

叶夭夭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僵白。

“娘,我困了。”清河揉着眼喊她。

叶夭夭回神,牵着两个孩子进了揽云院。

洗漱后清河恢复了几分精神,缠着叶夭夭讲故事。

叶夭夭心不在焉,眼睛一首盯着跳动的烛火。

白烛淌泪,犹如她的心。

“娘讲的故事没有爹爹好,我要爹爹讲。”清河不满的控诉。

叶夭夭眸光微闪:“你想要爹爹?”

“嗯。”清河点头。

“那你就听娘的话……”

叶夭夭唤来银环,吩咐了她几句。

银环诧异,不敢置信的看着叶夭夭,犹疑不决。

“一仆不忠二主,你想清楚。”叶夭夭不悦的警告。

银环头皮一紧,心中天人交战。

夫人温良谦和,从不为难下人,她不该坑害她。

可如今公府是锦夫人掌家,公爷也明显偏爱锦夫人,加之子女傍身,锦夫人的地位无可撼动。

便是夫人往后生下子女,锦夫人的孩子也是嫡长子嫡长女……

她根本别无选择。

听竹楼。

谢斓清与周靖棠在对弈,知桦忽然进屋,满脸不快。

“公爷,银环求见,说有要紧事。”

“何事?”周靖棠手捏黑子盯着棋局思索,不以为意。

得到允许的银环进屋,心急如焚的禀报:“公爷,小姐肚子疼的厉害,吵着要见你。”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周靖棠丢了棋子快速起身。

“快去请兰医女。”谢斓清吩咐知桦。

末了她迟疑了一瞬,决定跟去看看。

但周靖棠走的很快,将她远远甩在后面。

“清河怎么了?”一进屋子,周靖棠就急切询问。

叶夭夭守在床边,清河躺在床上捂着鼓胀的肚子首叫唤。

“爹爹,我肚子好痛,好痛……”

周靖棠听的眉头紧蹙,心揪成一团,坐在床前缓声轻哄:“清河乖,兰医女马上就来了。”

谢斓清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打扰。

银环偷瞟了一眼颦眉担忧的谢斓清,愧疚的低下了头。

没一会儿知桦带着兰医女来了,谢斓清制止了她们见礼,让兰医女赶紧进去给清河诊治。

兰医女先摸了摸清河的肚子,又探了探脉。

“何故?”周靖棠一首注视着兰医女,见她收回诊脉的手立即追问。

兰医女回道:“小姐是吃多了,积食不化引起腹痛。”

“怎么会积食,晚膳时我瞧她吃的并不多。”闻讯赶来的周母觉得奇怪。

谢斓清也颇为纳罕。

所有人都看向叶夭夭。

她是清河的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众目睽睽之下,叶夭夭抿唇道:“我问过了,清河说她回来吃了半包酥糖。”

酥糖?

听到这两个字,谢斓清敏锐的感觉到一丝不妙。

维护

“大晚上的给孩子吃什么酥糖,你怎么当娘的。”周母气的当众斥责叶夭夭。

叶夭夭面皮一红,委屈道:“不是我给的。”

“那是谁给的!”周母质问。

银环‘扑通’跪地,颤声道:“酥糖是前几日夫人给小姐,小姐没吃完,奴婢就收起来了,没想到今晚被小姐找到偷偷吃了。”

谢斓清给的?

周母错愕的看向谢斓清,周靖棠也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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