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等人明察暗访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清实据,将国泰所犯之事,详述在册,誊为奏折,飞骑送往京城,呈给乾隆御览。至于国泰,则是羁押在南监里,每天,灾民们吃什么,就给他喂什么。头几天,他还嚷嚷着他上头有人,叫和|等人别得意。过了几天,熬到面上饥黄、口干舌裂,就是和|等人问话,他也不说了。
和|面对国泰,颇生出几分兔死狗烹之情。然而刘墉对他,则是恨不得吞其肉,嚼其骨。不惜以丁忧之身,留在济南,等着乾隆处置旨意。
济南百姓以为,这一回,国泰算是活不成了。每日到粥棚等待施粥,说的都是如何杀他。甚至有人还琢磨,等他死了,抢一块骨头回去,祭奠自家冤死、饿死亲人。
哪知,这天乾隆圣旨飞马而来,却是要和|、钱沣押解国泰回京。并特意说明白,要将国泰好好带回京城。至于如何量罪,到京城之后,是交由大理寺还是带到刑部大堂,只字未提。
老百姓还以为要押解国泰到北京杀头,纷纷奔走相告。和|、钱沣与刘墉却明白,这一回,国泰八成死不了了。三个人又想起他刚入狱时说上头有人。能左右一国之君的人,可能是谁呢?
和|首先想起了晋嫔富察氏。刘墉摇摇头,“晋嫔有那么得宠?”
钱沣一笑,“晋嫔娘娘不得宠,不代表其他娘娘不得宠啊。”
和|、刘墉听了这话,对视一眼,都不再多问。
论起来对后宫了解,三个人中,和|知道最多。略微琢磨一番,对着刘墉笑笑,“唉,刘兄,这一回,可是不能怪小弟不出力。实在是没法子。你看,咱别的不说,总不能得罪未来——呃,呵呵。”
刘墉皱眉,说服乾隆保护国泰之人,决对不会是皇后乌拉那拉氏。一,她没那本事;二,乌兰那拉家与正白旗富察家,没有什么交往。不是皇后,不是晋嫔,还有谁,会不惜触动乾隆忌讳,也要护住国泰这只蠹虫呢?
无论如何,国泰一案,算是暂时有了结果。和|、钱沣带着国泰回京,刘墉则是带上儿子、随从,回到老家。
到村外,叫随从回自己家。刘墉领着刘强回家。刘强媳妇正坐在院子里,一面干活,一面听刘贺背书,看见公爹回来,急忙丢了手中玉米棒子,搓着围裙站起来,笑着行礼问安。
刘墉略微点点头,“好了,起来吧。这两天家里还好?”
刘强媳妇回答:“还好,大嫂跟刘章回来了,刚才村里五叔爷来,说又来了一批逃荒的,嫂子跟着去照应。刘章在后院儿,跟王琦玩儿呢。”
刘墉听了,吩咐:“请长太太到堂屋来一趟。”摸摸刘贺脑门儿,背着手走了。
刘强媳妇答应一声,悄悄问刘强:“怎么了?事儿办的不顺?”
刘强叹气,“你呀,呆会儿见了长八姐,可什么都别说。”
刘墉回到堂屋,背着手立在窗前,看院子里,枣树已经落叶,走时候,还是红彤彤的大枣,回来后,都已经叶落果空。秋月,当年那个十三岁,就进了王府,做了亲王侧妃的女子,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长八姐随刘强媳妇进门,对着刘墉背影福身,“先生,您回来了?”
刘墉转身,略微点头,“回来了。我有话对你说。”
刘强媳妇看没自己什么事,躬身告退。刘墉这才坐到主座上,指指离自己五步远的椅子,轻声说:“坐吧。”
长八姐一笑,“先生,可是事情不顺,并未掌握那国泰贪渎证据?”
刘墉摇头,“不是,证据确凿,只是,接下来量刑之时,可能会轻判。”把乾隆旨意说了。
长八姐琢磨一番,冷笑,“先生说证据确凿,然后宫无人。可是先生怎么忘了,我朝律法,不容亵渎。莫说此人必定不会是皇后,就是皇后、太后,也不能偏袒一个祸国殃民、罪大恶极之人。杀人者偿命。何况他杀害的是为民请命的义士。先生丁忧在家,不能出面。小妇人却不受这等条条框框束缚。烦劳先生准备车马,小妇人这就进京。此一去,前途未卜,王琦是先夫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就此托付先生。还望先生看在她父亲为民而死的面上,抚养她长大成人。”说完,直挺挺跪了下去。
刘墉为难了,亲自上前扶起长八姐,“你,你这是何苦。朝廷中,并非没有耿直之辈。你一个女人,何苦呢!”
长八姐后退一步,对着刘墉行礼,“求大人成全。进京之后,小妇人定守口如瓶,不泄露大人一字。”
刘墉叹气,“那倒不必。好吧,我派刘强夫妻俩跟你一起进京。记住,到京城之后,一定要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我会叫孩子们好好照顾你的。不能以命相搏,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再谈其他。”
长八姐一笑,“就算我死,也得拉个垫背的。”说完,扭头出去。刘墉站在门里,顿觉遍体生寒。如此执拗刚毅,绝对不可能是秋月。只是,如此熟悉,她可能是谁呢?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