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妇身子不适,让皇上和杨夫人见笑了。”陈氏连忙顺着台阶下。如今长宁殿下得了好姻缘,受天下各国祝福,而自家的长子此时还卧病在床……念及此处,亲手给长宁添妆送她嫁于旁人的陈氏心里就如撕裂一般痛,如果世子有个好身子,也就能够迎娶帝姬做夫人了。然而事实却是,世子即将不久于人世,且天下根本没有好女孩儿肯嫁给他。
今日添妆,她既伤心又觉得坐立不安。为了世子能留个后,她不惜欺君,最后却被戳穿了真相。虽然皇帝大度不计较了,但她在皇帝面前坐着仍觉面颊上火烧一般的羞愧难忍。
她无心理会荣国公夫人的冷嘲热讽,兀自掩饰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挣扎。
“慧昭媛赠长宁帝姬黄玉头面一套!”突然间,有内监尖细的高呼声传入大殿,随即帷幔再一次被撩开,初雪手捧一明黄色礼匣缓步入内,跪地朝帝后叩头。
拓跋弘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他目光冰冷,打量在初雪身上:“不是说六皇子病着,你家娘娘日夜都要照顾,怎还有心思来列席添妆礼!”
初雪沉默不言,萧皇后抬手吩咐宫人拿了她的礼匣放入金盆内,又与皇帝笑道:“慧昭媛有心了,听闻长宁那孩子最喜欢的就是黄玉,这一套头面即便不贵重,也定合了长宁的心思。”
萧后一提醒,皇帝才想起这是在列国使臣面前,不能把后宫阴私抖搂出来,冷冷瞥了初雪一眼不再言语。
然而此时,突地有人嗤笑出声。
那笑声嗡嗡地透着阴霾,众人都面露奇异地看向他,那是一位坐与元烈身侧的年轻臣子,身材不似蒙古人一般健硕,倒是与元烈一样瘦削,还生着一副白净的面孔。此人瞧着身量也是个翩然公子了,只可惜面上满是狰狞的刺青,一眼看去就知他性格乖戾。
“听闻慧昭媛是秦国陛下最宠爱的皇妃。”他莫名地笑着,言语无忌:“臣还听闻,慧昭媛心狠手辣,除夕之夜竟打死一位宫女,草菅人命呢!她今日竟还特意来添妆,臣劝告大秦的陛下还是不要收这样的礼物了,以免妨碍了皇女的婚事!”
此话一出全场人的面色都变了。更令拓跋弘怒不可遏的是,此人身旁的蒙古汗王正面不改色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出言斥责臣子的放肆。
拓跋弘勉强压制着道:“这位使臣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胡言乱语!慧昭媛贤淑堪为嫔妃表率,那日的宫女之死只是意外溺水而已,不知为何会与朕的昭媛扯上干系!”说罢抬眼死死盯着殿门处的帷幔。她的贴身宫女初雪亲手捧盘给长宁添妆,她本人应就在帘幕之后,等待入席吧!
拓跋弘对林媛是既爱又恨,他明明嘱咐她不要在元烈面前露面,不想她竟然自个儿凑上来了!
帘幕掀开的一瞬,拓跋弘面色铁青。
然而下一瞬,他的神色由盛怒转为惊愕。一位盛装女子缓步入殿,虽华服加身让人不容小觑,却面庞稚嫩,身量亦娇小瘦弱。
她微笑行至殿前,俯身对拓跋弘行礼道:“儿臣来晚了,还请父皇恕罪。”
“扇玉!”拓跋弘微微蹙眉:“你怎地来了!”
“慧母妃要照看六皇子抽不开身,儿臣替她来送东西呀。”扇玉俏声笑着:“且儿臣的妹妹定亲,儿臣身为长姊,自然该过来看看!”
拓跋弘的面色逐渐缓和,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去就座吧。”
席间并没有空位。宫人加了一把椅子,不知该放在哪里,扇玉指着蒙古王对面的席位道:“方才那位蒙古的臣子说话十分有趣。本宫就要坐在他的对面!”
座次什么的,拓跋弘当真懒得理会。宫人稍稍迟疑按着扇玉的话将椅子安置好,扇玉迈步入席就座,抬眼对上一众蒙古的臣子,大胆嬉笑道:“方才你说,慧母妃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慧昭媛品性如何,还不是听从大秦的陛下一家之言?”不料对方竟张口反唇相讥。扇玉冷笑一声,欲以帝姬身份压制蒙古众臣,然那个放肆的臣子却不欲久留,起身与蒙古王告退了就起身往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