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薄贵人让她看到了当初叶绣心的影子。只可惜,这位薄氏是从内到外的安分与温顺,不同于叶氏,外表柔弱,内心却充满欲望。
与萧皇后不同,林媛喜欢的是聪明的棋子,而不是听话的棋子。
这个薄氏就不大对她的胃口了。
不过还是温和地叮嘱了她几句,权当谢她这一次帮忙。
薄贵人需要静养,林媛和赵昭仪闲话了几句就出来了,一同去了赵昭仪所居的主殿朝晖殿。
林媛从袖口里拈出一卷丝帛,递给赵昭仪。
赵昭仪看了两眼面上就是灰白色了,少顷,她双手捂面大哭起来。
“这事儿,皇上……知道吗?”赵昭仪颤抖着问林媛。她一贯端庄静雅,这样肆无忌惮的放纵的哭,大约是入宫多年来的头一次。
“皇上不知道。”林媛稳声回答她:“臣妾虽然是托了皇上去打听,但皇上忙碌,把这事儿交给进宫面圣的九王爷了。后来是九王爷遣了宫人来和臣妾说的,九王爷说,这么大的事儿,他不敢报给皇上。”
话中深意,是林媛自己知道了,也和九王爷一样不敢上报。
赵昭仪胡乱地抹着泪,勉强开口道:“不怪你,就算是我……也不敢贸贸然去求皇上。端旭王看似是个纨绔,实则也是精明的,若说出实情,莫说后宫静妃会记恨,急于给世子寻亲的西梁王也会恨透了他。西梁王世子是这个样子,若是知根知底的,哪家会把女儿嫁过去,西梁王夫妇又不愿意屈就小门小户……这一回好不容易天赐良机,能得皇帝的女儿为良配,他们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只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不能去求皇上,长宁的亲事并不单纯,皇帝面上嫁女儿,实则是贪图西梁王的权势。就算皇上知道了实情,怕也会……
而且君王一诺千金,在冰禧宴上当众定的亲,轻易更改,岂非为天下人嗤笑。除非对方死了……
死?
赵昭仪似乎寻找到了一丝希望。她定定神,对林媛道:“本宫有些累了,想歇会儿。慧贵嫔先回吧。”顿一顿又道:“本宫不会忘记慧贵嫔的好意。”
“娘娘保重。”林媛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回绯烟楼的路上心里沉甸甸的,自己也是有儿女的人,如果六皇子摊上这种事,她能提着刀把静妃砍死。
不过是因着赵昭仪挡了静妃的路,静妃就不惜毁了长宁来扳倒赵昭仪。年仅七岁的长宁,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
却说这一日皇帝是招了华采女侍寝的。
身为世家贵女的嫔妃们谁都不愿和一个贱籍的舞姬为伍。大秦的律法,民分贱籍、奴籍、庶籍、官籍。其中贱籍比奴籍还要低劣——纵然大户人家的奴婢可随意买卖,连命都是主子的,然而那些娼妓优伶们失去的是尊严,最为下贱。
自然,皇家有所不同,宫女内监都是等同平民的庶籍,在梨园服役的华氏身子也是干净的。华采女这种出身,得宠后只招来一片嘲讽声。更兼她性子桀骜,不肯低眉顺眼地奉承人,后宫里几乎是人人嫌恶了。
不过她这性格正对了拓跋弘的胃口。拓跋弘连着宠了她三天,最后册封她为承衣。
华承衣得了晋封,还有大批的珠玉赏赐,宫人们流水一般地将东西搬去她所居的雍和宫偏殿。自然,没有几个嫔妃会拉下面子来恭贺她,纵然是有闲情的,宁愿去衍庆宫探望薄贵人。
华承衣的寝殿里冷冷清清,堆着几大箱子的赏赐。
然而有一人例外。居在麟趾宫偏殿的谨嫔抱着五皇子,还带了些许贺礼,过来寻华承衣。
华承衣十分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位着湖蓝色锦缎、面容温和秀丽的娘娘,以及她怀里不安分地蹭来蹭去的五皇子。
谨嫔把五皇子放下了,彼时运动神经发达的五皇子刚学会了走,站起来磕磕碰碰地扶着桌椅,四周一群宫女内监战战兢兢地护着。谨嫔伸手掀了一个托盘,笑对华承衣道:“本妃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从西夏进贡的蓝宝,给华承衣打两套首饰吧。”
华氏敛着神色,瞥了一眼那足足有拇指肚大小、如海水般靛蓝的宝石,略略心惊,谢道:“谨嫔娘娘太大方了。”一旁刚分过来的贴身宫女连忙给谨嫔看座端茶。
谨嫔看她收下,面上笑意更浓,坐下来握住她的手:“华妹妹丽色天成,一朝得了皇上青眼,日后定能前途无量。这一点子宝石,怕是你日后根本不会瞧得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