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低头弓着身子从门外进入,“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张贵人。”
三山帽边沿压在他额头晕染出鲜血的纱布上,跪在地上行礼。
郑贵妃懒懒抬头看了眼,长指甲有条不紊捋着怀中那只全身雪白的猫。
她急不可耐等着陈平回话,巴不得今日学士府就会被问罪,也巴不得张贵人彻底得罪云皎月。
好让她有机会拉拢学士府和帝师府。
脸上洋溢着势在必得的笑意,“陈内侍,快起来吧。”
陈平哎了声要起身,膝盖骨还没彻底离开柔软地毯时,又跪了回去。
皇后嘴角轻蔑勾出轻微弧度,“既然贵妃叫你起来,你起来就是。”
不咸不淡扫了眼郑贵妃,问着陈平,“陈平,你既亲自去了学士府,不知道郑贵妃所说……那位恰巧也染了黄疸之疾的婢女在哪?”
陈平偷摸着讪讪瞥了眼郑贵妃,只看了一眼,头更往下低了。
结结巴巴说道,“奴、奴才去晚了。”
“手底下的人将学士府搜了个底朝天,并未看见那个婢女。”
郑贵妃捋猫毛的手一顿,抱猫的力道重了重。
怀里的那只尺玉霄飞练痛苦喵呜了声,转而挣扎着从郑贵妃怀里跳落。
四只脚一溜烟,往门外跑去。
“什、什么?”
郑贵妃变了脸色,富贵美艳的脸蛋染上杀意。
盯着陈平很不悦,“这怎么可能?!”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学士府有婢女得了病?”
陈平抬头瞪向云皎月,着急解释,“的确有婢女得了和皇子殿下一样的疾病。”
“那婢女名叫柳叶,平日里会跟着亲娘孙妈妈去采买薪柴木炭。她和宫里惜薪司的小李子,正好有过交集!”
陈平没抓到人,办事不力,只能祸水东引。
将事情推得干净,叫屈道,“奴才差人仔细搜了。”
“发现柳叶住的屋里,被褥衣物凌乱,连屋子里摆放着的衣桁都彻底空了。”
“这架势,一看就是仓皇间出逃!就是不知道……”
陈平特地说话间顿了顿,意味深长望向云皎月。
奸笑了声,继续道,“就是不知道,那居心叵测让柳叶逃走的主使是谁。”
张贵人瞳孔微微扩大,怨毒的眼神震惊落在云皎月身上。
听到学士府的柳叶人走屋空。
又听到柳叶和那个不知死活撞倒自己儿子的太监有过交集的太监,愤怒情绪似秋夜燃起大火的山林。www.
山火难止,怒气难歇。
紧盯着云皎月,大声诘责,“云皎月!你好大的胆子!”
“你居然多番周折,让婢女太监给我朝尊贵的皇子传染恶疾?!”
张贵人更加确信自己儿子生病一事,和云皎月脱不了关系!
太医院的人说得有理,人的精力有限。
云皎月一个女子,能对症治疗中风和腿疾,已经是走了狗屎运。
她哪能什么病都能治啊?!
云皎月眸色幽深,她倒不怕自己被诬陷谋害皇子。
左右她自有办法证明清白。
就是张贵人实在愚蠢,是那种被人糊弄卖了,还会上赶着帮忙数钱的人。
淡然看了眼安远公主,发觉对方依旧一副置身事外,半点都没有想要为她开口说话的样子。
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京,安远公主说过的话:
‘你是芙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这句话衬上今日的场景,真是显得可笑。
云皎月深深叹了口气。
想到她前阵子已经和安远公主在私下结盟,捆绑了在各地设立据点的利益。
今天她还不算落难,就只是被郑贵妃设计,对方就能冷眼旁观。
还不知道来日真正落难,又会做出怎样令人寒心的举动。
云皎月漆黑眼眸蒙上一层淡淡冷意,笑了笑,“张贵人,人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动机。”
声音逐渐放缓,抬起头笑问:
“敢问,如果我真的想加害九皇子,那我害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个小官妻子,就算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有这个必要去害皇子啊!”
云皎月故意挖坑,她愿意帮皇后铲除张贵人,所以她甘愿彻底得罪张贵人。
但她是甘愿做棋子,不是只能做棋子!
张贵人今天令她很不高兴,与其让张贵人以后给她和祁长瑾使绊子。
不如今天就把皇后和安远公主都拉下水!
反正以张贵人自己的愚蠢,用不了几句话就会踩到皇后母女的底线!
到时候,都不用她动手,后宫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自会除掉张贵人!
云皎月替自己辩解的话语刚落下。
张贵人猛然间轻嗤,“我怎么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兴许,你就是看不上我的煜儿!”
“你想踩他害他,去给后宫别的女人示好让路!”
云皎月稍稍挑眉,后宫的主子也就三个女人。
除了郑贵妃,就剩下皇后。
故作怒极反笑。
实则步步在引导张贵人,“张贵人,说句难听的,您可真是天生的榆木圪垯。”
“我若真想对郑贵妃示好,立冬那日,我就不会不收陈内侍带来的厚礼!”
张贵人下意识反驳,“兴许你只是明面上疏远,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背地暗自联络!”
云皎月换上肃穆表情,“可后宫现在就只有两位皇子。”
“今日郑贵妃特地派遣陈内侍去抓捕我学士府的婢女,再加上她从进门一开始,就对我多有讽刺。”
“我要是真和她私下有什么来往,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找我麻烦?!”
张贵人一时半会回不了嘴。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
即使明白云皎月说得也有道理,可这小贱人今日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