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依旧是盯着他,目光犀利。
朱裁缝叹气道:“刘长官,刘掌柜,不是我不想去想,实在是这些做零活儿的人太多了,我每天在店里一忙活就是六七个时辰,哪儿有空去关注这些事。”
“刘长官!”
刘长官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些不挂牌子的家庭小作坊,万一闺女也牵连其中就麻烦了。
“老朱,你跟我说句实话,在刘长官那里没有隐瞒什么……?”刘掌柜死死地盯着朱裁缝。
刘海阳倒也敞亮,临别前给了刘掌柜和朱裁缝一人一百法币,两人百般推辞,最后还是刘海阳以命令的口吻让他们二人收下。
朱裁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到家,屋子的灯还亮着。
朱裁缝叹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都长大了,哪个肯听我的?这门儿手艺从祖上传下来,到我这一代也有十几代了,眼看着就要被我带进棺材里去了。”
调查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朱裁缝连连点头:“是,是,是,要不这么多年我就愿意跟你处呢!”
“我知道的就有十几家,这还不包括那种在家里直接做的。”
刘掌柜站住身形,夜里街道上一片寂静,并无行人,他往后看了看,才低声说道:“老朱啊,你天天待在屋子里做衣服是不是都做傻了?临城调查室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晓得吧?”
刘掌柜被他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乱党,又不是留大辫子的年头儿。”
“城北?”
“刘长官,这是哪里话?能用得着在下,是看得起我刘某人。”
“当家的,还没睡啊?”
“城北做这种衣服的裁缝铺子有多少家?”
老伴儿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你要是想把手艺传下去,不如传给咱们闺女,她从小就喜欢跟你做衣服,心灵手巧的……”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裁缝这个行当讲究的是技术和资历,他这样的老裁缝虽然不必事事躬亲,但一些重要客人的衣服还是得他亲自来做,带出来的那些徒弟徒孙并不是太令人放心。
“刘掌柜,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真不知道啊,你想想,那么多私人做缝补行当的,谁能都知道啊!”
何况还是刘海阳这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当官的,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小市民惹得起的!
老伴儿叹口气,接着说:“咱们闺女能干着呢,没事的时候,帮着街坊四邻的做做衣服,也能赚点钱贴补家用,人家都夸她的手艺好。她说是打小跟你学的。”
临城调查室虽然是特权部门,但什么时候该拿架子刘海阳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一个去做了生意,另一个则是去了上海读书,有些时光没回家了,也不知道过的怎样。
“你看你,跟闺女说这件事,总得有个理由吧?要不然我怎么说服她?”
两人边走边聊,又走了一段这才分开。
刘海阳不禁头痛,有些妇女也会在家里帮着人家做衣服贴补家用。
朱裁缝就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还是将老伴儿给吵醒了。
刘掌柜道:“老朱,你再好想想,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赶紧告诉刘长官。”
刘掌柜也是担心事情没有办好,自己被牵连,便出言催促朱裁缝。
听说在官巷口杀了好多人,血流成河,很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朱裁缝也没多说,眼睛一瞪:“你跟着瞎操什么心,人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嘛,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
“老朱,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别看他们对咱们笑脸相迎,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脸,到时候,咱们这种没背景的,被他们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深夜被紧急带到这种地方,刘海阳的迫切心理可想而知,而他们两个却没有帮上什么忙,心中难免忐忑。
朱裁缝眼睛一瞪:“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朱裁缝闷哼一声,老伴儿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也着实不容易,“你睡吧,我没事儿!”
“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把我吓死了!他们没有怎么着你吧?”
朱裁缝表情缓和下来:“这样,你就说让她带着孩子来家里住一段时间,我有空了教教她裁剪和针法!”
“不错。城北有运河,靠着码头吃饭的人不少,很多人就穿这种料子的衣服。而且,我从这料子的磨损程度来看,似乎是新做不久的。如果能够再多一点的话,也许在下能从做工针脚上判断出到底是出自哪个师父的手艺!”
刘掌柜当下把临城调查室近些年在临城坊间的传闻低声讲了一遍,朱裁缝大惊失色。
朱裁缝的心情终于好了点,在裁缝这个行当里,但凡有人提他老朱,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的。
两人寒暄的工夫,一边的朱裁缝那里已经有了结果。
他最近的运气的确是不好,数个案子堆积,一直没有进展,即便是彭浩良的心腹,在去见彭浩良时也没有了从前的底气。
老伴儿见他不言语,道:“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可不敢得罪那些人,一大家子还指望着你吃饭呢。”
忽然,刘掌柜低低地笑了起来。
从刘掌柜的谈话中,刘海阳了解到刘掌柜从十几岁开始就在绸缎庄里当学徒,一步步地坐上掌柜的位置,对绸缎布料的事情十分在行。
朱裁缝见状凑了上去,问道:“刘掌柜,你这是做什么?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我看刘长官人挺好的!也没有为难你我,反倒是以钞票相送,你叹什么气?”
说到底,溜须拍马只是加分项,但在临城调查室这样的特务机构,特别是行动队这样的核心要害部门,办不出案子,即便是再会溜须拍马也是难以立足的。
“做衣服,做什么衣服?”
老伴儿说:“就是那种码头上扛大个儿的人穿的短衫短褂,那些布料,啧啧啧……
现在只要过的去的人家,肯定也不会用这种料子做衣服了。你不会忘了吧,当年你拎着酒肉去我们家见我爹娘的时候,还穿着这种料子的衣服……”
朱裁缝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后面老伴儿的絮叨,他是一个字儿而已没有听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