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儿看着父亲笑,却没有言语。她也没有在瑶光院待很久,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告辞走了,临走时还嘱咐顾慎要记得给后背涂伤药。
顾程明看着女儿走远了,摆手让站在屋内伺候的仆从们都退下。
他难得对长子发脾气:“柳絮都已经死了,你何必要派人杀了她的几个兄弟?你马上要会试了,若此事被捅出来,你手上沾染了人命,就连参加的资格都会失去。”
顾家下一辈的指望几乎都在长子身上,顾家门楣还要指着他支撑,所以他才会如此生气。
“我没有对他们柳家赶尽杀绝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顾慎眼神锐利森冷:“我原本不想柳絮死那么轻松的,她明明做尽了坏事,毁了熙儿和白薇、甚至于母亲一辈子,凭什么不该得到报应……她是死的利索了,不利索的自然会有别人代替她。”
还有那日在幕斋堂,柳絮对熙儿极尽侮辱之能事,就算以后顾家还依旧养着熙儿,但别人会怎么看她?熙儿自己心里又会怎么想?他断断不会放过柳絮!
顾慎最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怕别人说他病态狠毒。他幼时曾在外祖父家住过一段时日,当时的曾外祖母信佛,常常和他因果之事。
曾外祖母还说过:若谁亲手杀害血亲之人,等到了阴曹地府会被判为十恶不赦,罪责是不入轮回且会被扔进血河池受永世之苦。
柳絮是死了不假,但是她的几个兄弟却也是因她而死,和她亲手杀害又有多大的区别?这就是报应不爽。柳絮种了因,就要承受果。不然好事都要她尝遍了,别人还活不活?
顾程明皱眉,“慎哥儿,你心思过于狠辣,实不是君子所为。”
他为人坦荡,听长子平静的说出此事,内心着实不喜。
“父亲,您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了。也做不成君子。”顾慎起身给顾程明拱手:“您认为我做错了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翻篇吧。我再过几日就要会试了,还要回去温书,就不陪您说话了。”
长子就站在他面前,不知何时竟然比他还高了一个头。他从容不迫的态度甚至让顾程明感觉到了压迫。
他想起父亲临死前说过的话。他说慎哥儿生性冷酷偏执,心里想什么没人能看透,得有人拉住他不能松手,不然他会走上一条邪路的,或许能把顾家人都拉下水。他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父亲有些夸大其词,现在想来竟然都是真的。
顾程明心里逐渐滋生出恐惧。
父亲说得对,慎哥儿是要别人紧紧拉住的。但是谁又能做到?
顾慎见父亲久久不言语,又补充道:“您放心,我做的那些事情不会被发现。就算有了万一,也查不到我头上。”
顾程明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会,他嗓音低沉:“慎哥儿,你知道我为何给你取‘慎’字为名?”
“什么?”
“君子慎独。”顾程明摆了摆手,看起来很是疲倦,“你退下吧。”
元月三十一,下午。
顾家门前停了两辆马车。
为首的更高大华丽些,装饰的也颇为气派。
宋氏牵着白薇的手就下了马车,母女俩长的十分相似,就算是陌生人看了都不会认错。
顾老夫人领着顾家众人早早站在影壁前等着了。
宋氏的脸色虽然憔悴,但精神很好,神采奕奕的。
她拉着白薇的手介绍起顾老夫人,“这是你祖母。”
白薇身穿藕荷色绣兰草对襟长褙子。梳双挂髻,带了一对赤金桃花簪子。和当时在瑶山乡的妆扮截然不同了。
她模样俊俏,屈身给顾老夫人行礼,唤:“祖母。”
白薇一贯是个大方沉稳的性子,和她的天性以及生长环境都有关系。即使是面对陌生的顾家人,也能做到宠辱不惊。
顾老夫人上下打量白薇,喜欢的不得了。
她拉着白薇的手,当场取下一直戴在左手腕上翡翠镯子,“好孩子,这是祖母当年嫁过来顾家时的陪嫁,今儿就送给了你。”
那翡翠镯子通体清凉透明,泛着淡淡的绿,质地细腻入微,水头很足。
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白薇不懂这个,扭脸去看宋氏。
她最近一直和宋氏待在一起,虽然不到还半个月的时间,却已经很依赖她了。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情份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磨灭不了。
宋氏笑着让她收下,“你祖母喜欢你。”
白薇屈身给顾老夫人道谢。
她和嫡亲哥哥顾慎一样,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回来的路上,宋氏简单的教了她一些礼仪,都不用实练,她就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宋氏随后又给白薇介绍顾程明,她眼圈都红了,“他是你父亲。”
白薇睁大眼睛去看顾程明,过了好一会。
她才屈身给顾程明行礼,唤:“父亲。”
顾程明身高马大的男人,看着眼前的亲生女儿,都哽咽了。
他应了一声:“好孩子”。
他想伸手摸一下她的发,就像往常去摸熙儿的发一样。但是他的手伸到了半空,还是收了回来。
不是在他身边养大的,即使心里再亲,初相见还是会胆怯。
宋氏随后又给白薇介绍了顾二爷夫妻俩,以及顾慎、顾恒、顾怀等等。
白薇在人群里看到了站在最末尾的顾熙儿。
她冲顾熙儿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