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荀,有人。”楚虞的声又轻又颤,到末尾扬了上去,破音似的一下,渐寂灭了。
吴桂荀停住了,回头,石块的边缘,那一角廊的迂折处,梁京兆和李平并站着。他和楚虞这里是一块阴,梁京兆和李平那里也是一块荫,这两块阴里隔着一道阳光遍洒的丰茂草坪,金光垂射,如一块块幕布重重掩映,让楚虞看得见阳光里飘荡着的尘灰的影子,却看不清梁京兆的神情。天光太盛了。
楚虞脑中空白着,最后才想出一句话来,钟鸣似的回荡。而吴桂荀慢慢放开了楚虞,低下头先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装。
很久楚虞才感觉到怀中空荡,春风的余角拂进假山的这一隅,楚虞低头看了自己,衣襟大敞,自己的躯体在袒露在外,如此的淫乱,就在梁京兆的眼下。人和昆虫,和动物之间忽然全无分别,楚虞赤裸的不仅是情欲,还是她作为人的廉耻。她始终注视着那头的长廊,晕懵的,好似是与梁京兆保持着对视,但好像也没有,真是像做梦一般的。她心里没有怕,也没有什么别的了,就只是想:“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就是此刻了。”
但梁京兆在那里站了一会,竟然转身离去,楚虞就这么看着梁京兆的背影,李平跟在他后面,始终低着头。李平同梁京兆从新商场的开业仪式上剪彩回来,梁京兆看到天气好,就下了车让他一陪着在院里走走。今天的确是很好的天气,但谁能预料到撞见了这么一幕情景。吴桂荀将楚虞推到假山上时他们就在了,李平站在梁京兆的身侧,看到楚虞的衣服被解开的一瞬便低眼下去,这些不是他能看的。余光留意着站在他前面一些的梁京兆,梁京兆就只是长久地站着,漠然的注视,没有一丝声息,反倒是可怕。真是作孽啊,李平心道:谁能想事情能成这样,那天晚上看到的楚虞身上的伤还真是有一番因果在的,作孽、作孽,吴桂荀还真是个不要命的。
梁京兆却是是按着离去的方向走的,他沉沉稳稳地迈出去几步,忽然就停住了,也不过半秒钟,李平还没留意到梁京兆停住脚的时候,梁京兆便伸了手从他后腰里抽出一样东西,回身上了膛,直对着楚虞他们。李平一下子屏住了气,吴桂荀和楚虞挨得极近,梁京兆枪法准,可火药炸开,一弹两命。梁京兆真的是舍得?这事还没弄个清楚,楚虞到底是受害那方,梁京兆只是气昏了头,李平不担心死的是一个还是一双,他只怕梁京兆一时冲动,到后来悔得诛心。
而面对着梁京兆的楚虞,看见那黑洞洞的枪口,不知由哪种因素促使着,竟环抱着吴桂荀,一下子将他按在假山上,用自己的后背抵着梁京兆的瞄准。
枪是没有情的,人拿着枪,心也是狠的。楚虞的汗浸湿了背,人也在发抖,拽着吴桂荀的衣料,手心即使软的,也僵得不能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吴桂荀拍着楚虞的肩,轻声告诉她:“好了,梁京兆走了。”
楚虞还埋在吴桂荀的胸口,吴桂荀呼出的气息在她的颈边,柔柔温热:“梁京兆还真是……自己家里也拔得出枪来。”
楚虞闷了半响问:“怎么办?”
吴桂荀道:“他定不会声张的,梁京菁要我三点半去接她。你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即可。”
楚虞没有说话,吴桂荀放开了楚虞,看了一下表,正是三点整,他对着楚虞道:“正好到时间,我去了。”
楚虞看着他走进那片光幕里,吴桂荀穿着洁净挺括的衬衫,在阳光下草地上,像中世纪油画里的贵族男子行在堡垒前。楚虞目送着他,待再也看不到了,才一颗一颗系上了自己的上衣扣子,裙摆也放下来。靠着假山她站了许久,可感受的气温升到最高的时候,她才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