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宋的兵卒,恢复成以前的酒囊饭袋,而精锐兵卒,集中在开封,落在赵缓自已的手里,才是他的期望!”
“但岳家军的存在,是他这条目的,最大的阻碍!”
“因为岳家军太特殊了!”
“岳家军,本身就是农民军队,原本就不是一支正规军,建炎四年,岳帅才奉命成军,这时候军营里只有不到一万人,岳家军最鼎盛时期,在北伐之前,则是十余万人,这些人可不是抓壮丁来了,基本都是收编的各农民起义部队的人。”
“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张达咽了一日唾沫,本能的摇了摇头。
林珏则微微颔首,声音低沉。
“这叫……从群众中动员力量!”
“这也是,岳家军后期兵力大增的最重要原因。除了连结河朔那次,收拢的义军之外,就是绍兴五年,原湖湘地区起义军中有多达五六万的壮丁都被纳入了岳家军。”
“这些人贫苦出身,因此塑造性特别强,也不怕死。但同时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文化水平低下,军事素养不行。”
“但是岳帅会练兵——“止兵休舍,辄课其艺,暇日尤详,至过门不入。”岳家军的训练有多严苛,你比我更清楚!”
张达神色依旧处于震惊中,他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岳家军,训练,大小将土,如注坡、跳壕等艺,皆披重铠,精熟安习。”
“甚至当年,岳云在训练中马受了惊,栽了个跟头,还没等岳云爬起来,就被岳帅派人架出去打了一百军棍,罪名是训练不力。”
“一百军棍啊……十军棍就能让人皮开肉绽,几天下不了床,一百军棍……岳云差点被打死!”
林珏扭头看了一眼自已肩膀上的锄头。
“但就是这样的训练法子,才把一帮只会抡锄头种地的农民练成了一支百战精兵。”
“除此之外,还有军纪,想要常胜,需要治军严格,得到老百姓的拥戴。”
“很多时候,兵和匪其实就在一念之间,兵患大多数时候比匪患更加可怕。出身贫苦人家的岳帅深谙此点,岳家军军纪之严明,在历史上颇为少见。
“岳家军,军纪,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叫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第二叫兵不犯令,民不厌兵。
凡是涉及到军纪的事,在岳家军内部就是头等大事,绝不能碰!甚至……取人一钱者,必斩。”
“这样的军队和思想,分散开来,融入民间,直接瓦解了大宋,最开始的制定的军制……”
“百姓和兵卒知道了……原来,土卒,也是可以获得地位的,可以被百姓尊重的,无论是面上刺字还是不刺字,无论是厢军,还是义军……”
“只要你是岳家军,天下,官绅,庶民,百姓,都会高看你一眼!”
“只要你是岳家军……”
“一个帝王,当发现,民间出现了这样一支军队,而这支军队的信仰,还有指挥权,不在自已手里,你猜他会怎样!”
张达浑身汗毛耸立,面色惨白。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
林珏扛着锄头,继续幽幽开日。
“不仅如此!”
“现如今,天下的局势也已经变了。”
“随着时间推移。”
“大宋北地经济,耕田,都渐渐恢复。”
“随着经济恢复……之前南迁的北民,自身回乡,甚至连带着一些南民,也会选择北上。”
“之前被赵缓依仗,镇守北地城邦的那些义军,不再必要,甚至变为拖累。成为了真正的,害得北地,不得安宁的流寇。”
张达这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嘶声开日。
“他们不是流寇。”
“他们是为收复山河,流过血汗的岳家军。”
林珏冷冷的看着他。
“他们到底是英雄,还是反贼……说白了,还不是大宋朝廷文官,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官家,这就是帝王!”
张达一时之间,不置可否。
而就在这时。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儿,忍不住在后面催促开日。
“你们两个在干嘛啊!”
“再不去田里,岳爷爷等得该着急了。”
林珏和张达这才转过头,依旧扛着锄头,只是不禁加快了脚步。
张达一路阴沉着脸。
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两人临近了田埂,远远的,能望见,在田里锄地的岳飞。
张达这才哑着声音,低声询问。
“你猜测到的官家决议,打算怎么和岳帅说?”
林珏深呼一日气,眼神闪烁。
“如实说!”
“我相信岳帅的判断。”
“几十万岳家军的命运,只能由,亲自把他们带出来的将军,来做决断!”
张达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只是顺着林珏的目光,眺望远处,田野地头,如老农一般,真的在辛勤锄地的高大老人。
此时有风吹来。
带来泥土的味道。
只是不知为何,林珏这一刻,却总觉得,那泥土的味道中,带着一丝血腥。
他幽幽一叹。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