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于野看他一眼,道:“你也是离了沙场太久,连我的玩笑都敢开了。”
章高旻知道他并未真的动怒,兀自道:“宁兴死前说,他打听贺兰山的往事,只是因为嫉妒他最得十六王欢心,因此格外留意贺兰山的一言一行,背后并无旁人指使。”
闻于野起身回了书房,铺开宣纸,章高旻乖觉地给他磨墨。
闻于野似乎是在给人写信,章高旻没有细看,想了想又道:“王爷,卑职本以为王爷将宁兴放在身边,又暗示他可以取而代之,为的是除去贺兰山这个隐患。”
闻于野饱蘸浓墨,平和道:“本以为?那现在呢?”
“现在卑职揣度着,王爷从那日选试婚哥儿时就对宁兴起了杀心。”章高旻轻声快速说完,复又笑道,“当然了,想必是因为怀疑宁兴为旁人指使,其背后有更大的阴谋,而非为了区区一个贺兰山。”
闻于野头也不抬,淡淡道:“出去站着。”
章高旻麻利退下。
虽然他的调侃让闻于野恼羞成怒了,但章高旻还是很庆幸闻于野没有把贺兰山留在身边。无论是贺兰山的身世,还是他在御前那番不可告人的谈话,都注定了贺兰山会是个麻烦。而一旦闻于野对他产生了感情,那将会是个更大的麻烦。
章高旻也很庆幸贺兰山去买了那副避子汤。昨夜宁兴偷偷带走贺兰山的药渣向闻于野邀功,闻于野命府上大夫一查验,大夫回禀说这是避子汤的药渣,闻于野当时深吸了一口气,一向风平浪静的脸上居然难得现了一丝怒色。
——贺兰山这是有多不愿意怀上摄政王的孩子,在王府喝了一次避子汤还不够,生怕不保险似的,自己又巴巴地跑去药铺再配一副。
章高旻在门口站着,憋住了笑,心道他家王爷这回可是碰上个硬点子了。
闻于野写完了信,慢悠悠装好封上,又慢悠悠地吃完了一碗冰镇西瓜,这才唤了章高旻进来,道:“差人送回秉川老宅。”
章高旻接过信,见信封上写着“舅父亲启”,他不由得感慨道:“时隔两年,王爷终于理解老大人当初的良苦用心了么?”
闻于野道:“出去站着。”
“是!”
书房里又剩了闻于野孤零零一个。他行至窗前,负手痴立,望向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
两年前,舅父昌阳伯给闻于野定下婚事,和贺兰山一样,彼时尚有些气盛的闻于野也不太情愿。他自认为不过是个偏将军,要配陇西郡公家的小公子实在是高攀不起,何况以他的骄傲,决不能容忍任何人说他是靠夫郎上位的孬种。
那天出战归来,他本打定主意要去向舅父说明心意,小公子当另择高官之主,而他自己也会在功成名就之后遇到门当户对的命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