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才缓缓起身,说,娘先好好休息,蔚景跟我回宫,我另派人来谷中伺候,也会派人保护娘的安全。
然后,就转身出了门。
那一刻,她真恨她自己。
她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刚才也是,她是被严仲彻底激怒了,才会口不择言,说出‘更感谢你让我有了个好儿媳,她将陪我生活在春天里,一辈子’这样的话来。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这些话对于那个善良,一心为她这个婆婆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当凌澜说让她走,让她回山庄的时候,她一声未吭,默默离开。
她伤害了小九,她伤害了自己的儿子,她伤害了末末和暖暖。
她知道。
可是,她要怎样弥补这一切?
她不知道。
一股腥甜终于没能压抑住,直直窜上喉咙,她被迫张嘴,“噗”一口殷红喷溅在素纱上,她皱眉,眸色沉痛。
随着帝后二人的离开,冬神宫里的人也陆续离去。
桑成风、蔚卿以及叶炫也随张如离开。
高朗垂眸看了看手中凌澜的给他的药丸,又看了看远处躺在地上的锦溪,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环视院中,发现秋蝉跟弄儿正欲悄然离开,他连忙吩咐禁卫将其抓住带走。
看来,那个帝王真心乱了。
就只记得让人将锦弦、严仲、影无尘三人带走,竟忘了这两个帮凶。
看着秋蝉跟弄儿被带走,他才缓缓转身走向锦溪。
锦溪吃了假死药,他手中的这粒药丸,是假死药的解药。
昨日帝王约他跟康叔见面,说锦弦通知铃铛,让其在今日冬至节上想办法杀死锦溪,并嫁祸夜逐曦,帝王说,我们就将计就计。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急了,噌的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将计就计,难道真的要牺牲掉锦溪?
帝王睨着他的过激反应,眸中腾起促狭,微微笑着道:毕竟是锦弦的妹妹,他都舍得,我们也无所谓,只要你没意见,我们就如锦弦所愿。
他顿时就慌了,说,锦溪虽然是锦弦的妹妹,可她这两年多以来,从未跟锦弦有过瓜葛,如果我们就这样草菅人命,跟锦弦又有什么区别。
帝王就笑。
康叔也笑。
帝王说,朕说过了,只要你没意见,你现在说这么多,是不是就是告诉朕,你有意见?你莫不是喜欢上了她?
他当即否认,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锦溪?
他心底有人。
他喜欢的是鹜颜,虽然鹜颜心里没他,但是,他就是喜欢她,喜欢了很多年。
他只是同情锦溪而已。
虽然以前嚣张跋扈,那也不过是冲着自己的哥哥是帝王。
自从锦弦倒台,经历人生变故的她早已敛去一切锋芒。
她感激他在锦弦出事时对她的保全,她也慢慢学会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别人着想。
他让她不要出门,她便不出门。
他说喜欢她怎样怎样,她就努力让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有的时候,面对她的体贴关怀,他甚至有些内疚。
他骗了她。
而她却在他编织的骗局中,怡然陶醉。
他常常想,当有一天,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她会怎么样?
她会疯掉,他觉得。
可是,让她就这样成为锦弦的牺牲品,他又不忍心。
帝王给了他一粒药丸,说是假死药,让他今日找机会让她服下,到时会有替换铃铛的人对她下手。
怕她起疑心,他将假死药外面裹了一层糖,做成了一粒很漂亮一看就很好吃的糖果。
敬拜完冬神,自由活动的时间,他便说带着她走走,走到后院假山的地方,他掏出糖果,她甚是开心,眉眼弯弯地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糖纸就吃了。
他借故有点事让她在那里等一下,他离开。
后来就发生了她被人掐死的一幕。
很奇怪,当她的尸首被众人抬出的那一瞬,他明明知道是假的,他的心,还是没来由地一沉,说不上来的感觉。
缓缓蹲下身,她的身子四周泛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凉。
他心尖一抖,轻轻掰开她的嘴巴,将手中的解药放了进去,然后,提起内力,手指一点,从她的喉咙处往下一划,使那粒解药在她完全没有吞咽能力的情况下,快速滑入她的胃。
他便在旁边等着。
等了一会儿,觉得天气如此冷,她在冰凉的地下躺了那么久,恐对身体不好,便又将她轻轻抱起,拥在怀中。
再等。
帝王说,半个时辰之内,必醒。
可是,很久过去,她都没有醒。
他在想,是不是每个人的药力发挥时间不一样。
他继续等。
又是良久过去。
她依然声息全无。
他便开始急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铺天盖地一般朝他碾过来,他告诉自己,不可能啊。
听说这种假死药是绝对安全的。
而且前不久,影君傲还吃过。
不是照样醒了过来,现在好好的,今日还带着啸影山庄的人马坐镇皇宫呢。
怎么回事?
此时冬神宫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太医院的人没有一个在,帝王也不在。
他又不懂医。
怎么办?
他从未有过的慌乱无措。
他试着唤她、摇她,却依旧无济于事。
直到目光触及到她紧紧攥住的小手,苍白无一丝血色的指缝间,一点红彩露出。
他瞳孔一敛,心中已经慌乱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