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蔚景的,他认识。
早上他离开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件。
弯腰,他缓缓将衣袍拾起,凉滑的触感入手,他五指收拢,紧紧攥在手心,想象着当时的惨烈。
不想还好,一想,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经历了什么,他都能想象得出。
今日,她提到了大婚那夜相府的那次,原来,她一直在意的,在意他的袖手旁观。
一颗心痛得不能呼吸,他将衣袍收起,目光触及到边上一具老人的尸体,他瞳孔一敛。
殷大夫。
死状非常惨烈,一身的血,而让他痛得几乎站立不住的是,竟然,他竟然还断了一只手臂。
他经历了什么?
这样一个善良淳朴的老人经历了什么?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个女人亲眼目睹下进行的吗?
他不敢想。
眼角酸涩,他抬头,望了望天,深深地呼吸。
那个女人说,是她害死了殷伯伯,可想而知,她是有多自责。
或许,这会成为,她今后的人生中,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梦魇。
是她的梦魇,又何尝不是他的。
在池塘边的槐树下,他找到了那只断臂,那只已然僵硬的断臂,然后,来到殷大夫身边缓缓蹲下,将他的身子抱起。
这个赋予他、也赋予蔚景第二次生命的老人,怎能没有葬身之地?
一直到黄昏时分,村子里官兵的搜查还在继续。
谁也不知道这个一身是血的男人怎么出现的?就像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一样?
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大门洞开,男人就这样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在门口。
衣袂翻飞、发丝盘旋。
正值日落时分,残阳似血,随着男人而入。
男人身上的白衣片片成缕,却被鲜红染透,手上是血,脸上也是血,连眸眼都是血红,可,饶是如此,依旧难掩其如画的眉目,以及周身散发出来的尊贵气质。
只是,他是谁?突然出现在正在接受搜查的村民家里又是要做什么?
众人没来得及问,因为男人根本没有给这些兵士开口的机会。
腰间软剑拔出,银剑如龙,反射着外面夕阳的红彩,男人步履如风,急速移动,而手中长剑亦是出神入化、快如闪电。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只见身前一晃,男人已经从门口闪到了里面。
手中长剑垂下,曳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随着一声一声沉闷的响声,他所经之地的两边,兵士们的身体纷纷重重委地,每个人的脖子上无一不例外的都有一条细细的划痕。
而此时正在里屋搜查的人听到动静出来的,一见此状况,吓得纷纷仓皇逃窜。
男人又岂会放过?
眼角眉梢尽是杀戮之气,男人紧紧抿着唇,手提长剑,如同一个杀神一般,一步一步逼近……
一片血红。
当最后一个士兵倒在地上之后,凌澜才缓缓收起长剑。
身体也透支到了极限,他脚下一踉,伸手扶住边上的桌案。
徐徐抬眼,他缓缓扫过横陈在地上的尸体,抿了抿唇,正欲拾步离开,就蓦地听到外面纷沓的脚步声传来,且迅速移动四散,一听就知道是将这个屋子团团包围了起来。
还有援兵?
凌澜眸光一寒,闪身到窗边,目光朝外一探,第一时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容颜。
叶炫。
在叶炫的身后一排一排装备整齐的禁卫。
对,是禁卫。
因为只有禁卫的服装是黄色的。
凌澜瞳孔一敛,他们竟然也来了这里。
按照脚程来算,应该是早上铃铛的那件事传到了宫里面。
凌澜反身靠在墙上,快速思忖着对策,骤然闻见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夕阳的红彩从大门口斜铺而入,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近。
躲显然来不及,微微抿了唇,他攥紧了手中长剑。
当来人入得屋内,意识到墙边有人,骤然转身“唰”的拔出长剑的同时,凌澜举剑准备先下手为强,而在四目相对之际,两人却又都同时顿住。
“是你!”来人震住的是没想到会是凌澜。
而凌澜怔住的是,来人是叶炫,他这一剑要不要刺下去。
“这些兵士都是你杀的?”环视过屋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叶炫皱眉,复又看向凌澜。
凌澜也不否认,只道:“他们该死!”
“你可知道,刺杀朝廷兵士该当何罪?”
凌澜冷冷一笑,很不以为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刺杀当今皇帝锦弦时,都没有想过该当何罪,何况是他们?”
“你--”叶炫脸色一白,咬牙道:“那日跳湖让你侥幸逃脱,今日你跑不掉了,这里已经被禁卫包围,任你插翅难飞!你还是自己束手就擒吧!”
凌澜闻言,更是低低笑出声来,俊眉一挑道:“就凭你?就凭你们?”
话音未落,唇边笑容一敛,手中长剑已是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直直朝叶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