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会很痛,她就是要让他痛。
果然,男人睁开眼,皱眉看向她,一副她不可理喻的样子。
她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觉得你好不容易大难不死,不想跟你置气。无论你信是不信,我都没有将你推给谁的意思,我刚才探过你的脉,虽然没有你的医术高超,但是,也探出了你内伤严重,我又不会武功,就想着,如果鹜颜在,她武功高强,可以用内力给你疗伤,我不想坐在这里干耗着,什么都帮不到你。好了,我说完了,你继续睡!”
蔚景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手,却是被男人拉住。
“谁说你帮不到?你不是给我的手指擦药了吗?”
蔚景怔了怔,没好气地道:“那药也是你的,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那能不能再举举手,帮我这里也擦点药?”
蔚景一惊,回头,“哪里?”
睨着她的反应,男人唇角微微一斜,朝里侧了一下身,“背上。”
也就是到这时,蔚景才发现他背上的伤,一大片殷红已经将白衣浸染,她眸光一敛:“怎么会这样?”
早已将置气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赶紧自桌案上取来剪刀,直接将男人背上的袍子剪开。
是剑伤!
怎么会有剑伤?是爆炸前,还经历过打斗是吗?
心口一痛,蔚景拧开瓷瓶的盖子,轻轻将药粉撒在上面,“是谁,是谁刺伤了你?”
是锦弦吧?只有他伤得了他。
“铃铛。”
蔚景一震。
夜风习习,弯月如钩。
长长的宫道上,一抹身影步履如风,急急往出宫的方向而去,迎面碰到的巡逻的禁卫,都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叶统领,这么晚了,去哪里?”
“叶统领,这是要出宫吗?”
是的,他要出宫,按理说,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都加派了人手巡逻,他更应该留在宫里,可是,他终究拗不过心里想见某一个人的冲动,她说,只有几日,她这次只呆几日。
几日之后呢?或许又是几年的不遇。
人生有多少个几年?就像今日出事的那个凌澜,半个时辰前,还在帮他研究丝绢,半个时辰后就灰飞烟灭。
还有皇后,皇后亦是,那么年轻光鲜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平时也未见那个帝王怎么珍惜,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他就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人生无常,命运多舛,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能做的,也就珍惜这仅有的几日而已。
就算她是前朝七公主又如何?
一边走,一边伸手自袖中掏出玉坠和丝绢,因为怕玉坠在宫里被其他人发现引起什么纠复,后来,他就没挂在剑鞘上了。
丝滑的触感入手,他难掩胸口震荡,不由地又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却不想,竟直直撞到一个人身上。
骤不及防,他踉跄两步,玉坠和丝绢脱手而出,他一惊,连忙伸手去接,却只接住因重量轻就在近前的丝绢,而玉坠甩出老远,等他再飞身去救,玉坠却已是“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借着边上的风灯,他垂眸望去。
翠绿的玉面泛着莹润的光泽,赫然两半。
他脸色一变,弯腰将两半碎玉拾起,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扭头就想破口大骂那不长眼之人,却发现是个老嬷嬷,被他撞翻在地,到现在还没爬起来。
强自将怒气压抑住,他不悦地上前,将老嬷嬷自地上扶起:“你没事吧?”
老嬷嬷显然摔得不轻,被扶起后,还有些站不住的样子,他一松手,她又趔趄了两下,他一惊,又赶紧再次将她扶住,手中的丝绢再次掉在地上。
老嬷嬷垂眸望去,忽的脸色一变,愕然抬头。
农院,厢房,烛火如豆
女子轻纱掩面,坐于桌前,面前的桌上,小菜摆了一席。
两双竹筷,两个杯盏,面对而摆,却唯独女子形只影单。
纤手提壶,轻轻将两个杯盏撞满,女子一人独饮。
薄酒微醺处,女子的明眸中慢慢爬上血丝,门口传来响动,来人脚步沉沉,女子长睫轻颤,她知道,她的人还是来了。
男人推门而入,女子没有回头,坐在那里再次端起杯盏,纤指轻撩面纱,一口将杯中酒水饮尽,皱眉咽下时,男人已走至她的对面坐下。
他看着她,她嫣然一笑。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虽有轻纱掩面,那含笑的眼角眉梢却是说不出的风情魅惑,男人眸光微微一敛,将视线别过,垂眸看向面前杯中酒。
酒面一漾一漾,倒影着自己悲伤的眉眼,他唇角一勾,大手执起杯盏,仰脖,亦是一口饮尽。
“我以为你不会来。”女子最先打破了沉默。
“为何不来?”男人问,伸手提过桌上酒壶,替自己斟满。
女子笑笑:“明日我就走了。”
“嗯,”男人点头,又兀自饮了一杯,“我猜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