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景一怔,也就是到这时,她才知道身上的这件披风是蔚卿的。
当时,她也奇怪来着,皇宫里,他在哪里拿的女人披风,只是,当时,她没有心情问。
没想到,竟是蔚卿的。
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她忽然觉得身上的披风似有千斤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要不是里面的衣服那样,她恨不得现在就脱掉。
“我们走吧。”她唤了弄儿,有些迫不及待。
“不用那么急,”锦溪笑着上前,亲昵地挽了男人的手臂,“皇嫂披风多了去了,每日换一件,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可以不重样,她又怎会在意这么一件已经送给别人穿过的披风?二爷不用还了,这披风皇嫂绝对不会再穿了。”
锦溪边说边拿眼斜睨着蔚景,一副瞧不起的轻蔑之态。
蔚景微微抿了唇,并不打算理会,正欲拾步离开,就听到凌澜骤沉了声音道:“娘娘作为一国之后,衣服多,那也是正常。但是,并不能因为这个,借她的披风就不还。至于还给她以后,她是弃是丢,那都是她的事,我们有借有还就可以了。”
一番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蔚景拾步离开,眼梢轻轻一掠,就看到锦溪被噎得微微有些发白的容颜。
回房以后,蔚景就迫不及待地将披风解了下来,又让弄儿准备了热水,她沐浴之后,就直接上了床,午膳也没用。
不知是昨夜折腾了一宿没有好好休息,还是今日湿透的衣衫穿在身上太久感染上了风寒,她忽然觉得头变得又痛又沉。
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入手一片滚烫,她才惊觉过来,自己发热了。
果然是病了。
她没有告诉弄儿,只将她支了下去,强迫自己睡上一觉。
再次醒来,已是不知时辰。
缓缓睁开惺惺松松的双眼,帐顶繁复的花纹映入眸底,床头琉璃灯的烛火暖暖黄黄,恍恍惚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宫里。
“铃铛,我好饿啊……”
她慵懒地翻了一个身,有气无力地拖长了声音道,就等着坐在八角宫灯前的铃铛撅嘴接一句:“公主日日要减肥,却夜夜不节制。”然后还是起身去给她端了各色小吃过来。
半响无人反应,她睁开眼。
入眼一室清冷,哪里有人的身影?
她这才浑浑噩噩回过神来。
看来,真是烧糊涂了。
竟以为自己还是公主、铃铛还在。
微微苦笑,她撑着身子坐起来。
头依旧还是痛,手心也痛,她摊手看了看,被玉如意割破的伤口被水一泡,越发的惨不忍睹,有的地方甚至还流着黄水,她知道,发炎了。
昨夜凌澜跟她说过,不能碰水。
披衣靠在床头,她从软枕下摸出小瓷瓶,一点一点给自己的伤口上撒上药粉。
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此刻,腹中已是饿得不行,扫了一眼屋内,似乎除了茶水,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充饥的食物,又不愿喊弄儿,她便强自忍着。
夜很静,心中愈发凄凉。
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小药瓶上的图案,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又一件一件从眼前晃过。
拜堂、摔跤、闹洞房、半面妆、刺客、集合、当众脱衣、扇耳光、进宫、落水、被救、罚站、羞辱、激吻、用强、乌骓、小黑……
乌骓、小黑……
眼睛染着血色的乌骓、双瞳布满猩红的小黑……
朝她伸出爪子的乌骓、差点抓上她脸的小黑……
不停地在眼前交替,交替,再交替……
“弄儿,快扶夫人回房休息!回去立即将身上的这件披风脱下来。”
立即将身上的这件披风脱下来。
忽然一瞬间,有千百个念头同时从脑子里一晃而过,她瞳孔一敛,起身坐起,有些事情就蓦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竟是这样。
是这样吗?
披风被做了手脚是吗?
是了,就是被做了手脚。
被蔚卿做了手脚。
她今日还想呢,以她对蔚卿的了解,如果得知她勾引锦弦,她肯定不会放过她,一定会想着法儿的折磨她,而蔚卿性子阴冷、又死要颜面,绝对不会明着来。
所以,才大度地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凌澜,是吗?
此刻正值春季,是很多禽兽类动物的发情期,稍微一些刺激,都可能导致这些动物的疯癫。而蔚卿便利用了这一点,在披风上她涂抹了可以让禽兽发疯的药粉,然后放出乌骓。
无论最终是乌骓伤她,还是她伤乌骓,对蔚卿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之事。
而且一切也的确朝着蔚卿的计划在走。
乌骓刚出来的时候,的确是疯癫的,她看到了它猩红的眸,也看到它狰狞地朝她伸出利爪,换作常人,绝对逃不过。
只不过,让蔚卿没有想到的是,她是蔚景,她是乌骓的主人,所以,在她轻唤了一声“乌骓”后,乌骓认出了她,于是,就放弃了攻击。
而凌澜之所以出手杀了乌骓,抓破了自己的脸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试想,如果在有药粉的刺激下,在乌骓疯癫的情况下,她却完好,乌骓也完好,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乌骓认识她。
乌骓认识她意味什么,她不敢想。
所以,不是乌骓死,她就会死是吗?
凌澜划破了自己的脸,其实在保全她是吗?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为何不跟她讲?
心中万千情绪一下子全部激涌起来,她倏地掀了薄被,起身下床。
眼前景物微微晃荡,有些头重脚轻,她稳了稳,拉了件中衣披上,脚步虚浮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