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连绵、琴声铮铮,礼仪官的唱诺声抑扬顿挫,蔚景在夜逐寒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完成着拜礼。
锦弦笑容和煦地看着一对新人,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凌澜十指修长、娴熟灵活地拨动着琴弦,眼梢轻掠,掠过刚行完拜礼正被送出喜堂入洞房的新娘,又掠过正沉眸凝着新娘背影的少年天子,眉心微微一拧。
一室大红,桌案上两盏红烛摇曳,让人有种不知是白日还是夜里的恍惚。
远远地,还是能听到前厅传过来的热闹喧嚣,蔚景坐在喜榻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咬牙一点一点将上面沾刺的玉如意的玉屑弄掉,然后,再掏出绢子将手掌缠住。
她伤得不轻,没有一个人说找个大夫过来看一下,她只得自己来。
原本屋里还有两个喜娘的,后来也被人喊了去,说是溪公主跟驸马爷要拜堂了,都去前厅瞅着点、看有什么需要打帮手的没。
蔚景弯了弯唇,却也不放心上,谁让她现在是个青楼出身呢,要不是攀上的是位高权重的右相夜逐寒,还指不定什么更不是人的待遇呢。
一个人倒也落得自在,索性连沉重的凤冠都给摘了,就坐在那里望着“嘶嘶”燃烧的烛火发呆。
一直不知过了多久,她都差点靠在床头上睡了过去,才被“嘭”的一声开门声惊醒。
她惊错睁眼,就看到红衣似火的男人在家丁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她一怔,看了眼门外,竟已是夜色沉沉。
喜宴结束了?
想起自己的凤冠还没有戴,她又连忙扭头去拿,却在一下瞬,床板一沉,与此同时,腰身一暖,她的身子也整个被人抱住。
她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火热的唇已经贴上她的耳畔:“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
男人声音黯哑低沉,混着浓郁的酒香,喷薄在她的颈脖上,撩起一阵酥痒,她身子一僵。
看来真喝多了。
平素夜逐寒从未对她这样,被带回府中多日,虽以夫人而居,可他的态度却一直不咸不淡,让她看不分明。
被男人的手臂箍得有些紧,她不舒服地动了动,试着喊了声:“相爷。”
男人“嗯”了一声,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管家面色尴尬,红着脸躬了躬身,就退了出去,蔚景正不知所措,忽闻门口管家“噗通”行礼的声音:“皇上。”
她一震,愕然抬眸,一袭明黄的俊秀男人轻拢袍袖走了进来,身后男男女女紧随而入。
瞬间,一屋子的人……
有文武百官,有女眷孩童,认识的,不认识的,乌泱乌泱一片。
不知谁说了句:“二爷醉得不省人事,公主又身子不适,大家都指着来相爷这边热闹热闹,看样子,相爷也醉得不轻啊。”
“相爷装的呢,谁不知道,相爷那是有名的千杯不倒,这么点酒,如何会醉?”
“就是就是,相爷,相爷……”
众人七嘴八舌调笑,锦弦和皇后笑容满面站在前面,所有人都看着喜榻上姿势暧昧的两人。
蔚景脸上一热,顿时明白了众人的意思,这是要来闹洞房呢。
方才有人说二爷醉得不省人事,凌澜也喝醉了吗?应该不会啊,虽说两人认识并不久,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沉稳内敛,且自制力极强的人,这样的男人是不会陷自己于被动的,又岂会轻易喝醉?
不过此时,她却也没有心思多想别人,因为眼前的这些人她都不知道怎么搞定?
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男人胸膛,她唤了声:“相爷。”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紧紧抱着她不放,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滚烫的唇就贴在她的颈脖上。
气息灼热。
她微僵着身子,有些无奈,就在她刚准备以男人醉得不轻为由辞了众人,男人忽然在她肩窝里抬起头,醉意醺然地看着众人,“怎么玩?”
众人一怔,原本就热闹的场面更加沸腾了起来。
“看吧,看吧,说了相爷没醉。”
“就是,相爷就算醉了,心里也是揣着明白。”
“那是,不然就不是相爷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亦乐乎,管家也搬了软椅给锦弦和蔚卿,两人含笑而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们想怎么玩?”夜逐寒松了蔚景摇摇晃晃站起身,忽的脚下一软,差点摔跤,他又连忙伸手扶在蔚景的肩上。
“既然相爷这个样子,我们就玩个简单的。”
“说!”夜逐寒徐徐抬眼,凤眸迷离地看向提议之人。
“这个游戏叫‘半面妆’,就是新郎当着众人的面卸掉新娘半面的妆容,夫人倾国倾城,想来素颜亦是清丽可人,不知我等是否有幸一睹?”
半面妆?
蔚景一怔。
让夜逐寒当着大家的面卸掉她半边脸的妆?
心头大惊。
她可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如果夜逐寒发现了,如果他发现了……
而且锦弦当前。
她不敢想。
慌乱不堪中,她快速思忖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推掉,却已听得男人低醇沙哑的声音道:“好!”
很快,就有人取了铜盆、热水、锦巾、棉花等东西过来。
夜逐寒复又挨着她坐回到喜榻上,床板重重一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