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玩笑话放到认识之初或许会被误认为别有用意,但是经过近来这些事后,玩笑话就仅仅只是玩笑话,他们不会再暗自琢磨对方的话是否暗含他意。
所以在她戏谑的目光之下,他虽面露无奈却仍姿态从容,取了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又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袖口,直到她的神情由饶有兴致变得讪讪后,才懒懒地挑起眼梢,抬眸朝她莞尔一笑道,“臣这辈子是再无可能有子孙缘了,或许这是上天在换种方式补偿臣也未可知。”
她一怔,继而露出些许不赞同之意,“别这样嘲讽自己。”
“倒没什么不好。”他轻轻垂眸,鸦黑长睫掩住眼底神色,“至少这一身骂名不怕牵连后人,做什么都不会束手束脚。”
她轻轻问,“世上可还有其他亲人?”
“孑然一身,无所牵挂。”他微微一笑,竟比她还要姿态坦然。
她不再言语,靠在紫檀雕花坑几上,眼睛看着他。
他别开目光,唇角笑容有点儿无奈,“皇上为何这样看臣?”
半响沉默过后,她轻轻叹息,“因为自觉愧疚。”
他低垂着眸,摇了摇头,“与皇上无关的。”
“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再残忍不过的事。”顿了顿,她神色歉然道,“抱歉,子慎。”
子慎是他的字,只是却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了。被她这样一唤,无数前尘旧事霎时涌上心头,他眉间线条软化了些,却有些疲惫,“皇上怎知臣的字……罢了,也不是什么秘密。”略顿一顿,他轻轻道,“其实早已记不清父母面容,只记得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无论如何,臣已放下了,不然总为曾经所苦,活着又有何意义。”
语琪低头,声音有些感慨,“其实,朕也不记得母妃是何模样了。”
祁云晏侧过头看她,贵妃早逝,这位年轻的帝王同样幼年丧母,若非先皇宠爱,估计她也活不到此时。想到此处,他有些同情,“娘娘当年一定是极美的。”
“子慎怎知?”她仍叫他的字,语气亲近。
他温和地看着她,“看皇上就知道了。”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夸朕?”她眼里渗出些许笑意,“可朕没有子慎好看,想来令堂必然是倾国之姿。”
他摇摇头,“臣没有什么好看之处。真正好看的该是能百步穿杨的男子,顶天立地所向披靡……而臣却不行,臣连弓都未必能拉得开。”
他说得甚是感慨,语琪忍不住笑,“真的拉不开么?朕小时候跟着父皇学射御之术,还曾正中过靶心。”
“那么皇上比臣厉害。”
他说得由衷,她却笑得不能自已,“子慎子慎,朕是愈发喜欢你了,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