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包厢大门,江锐帆一边往主座那边走,一边扯开嗓门抱怨道:“行不行啊老冯,你他妈过生日就整这么个小局?丢不丢份儿啊!”
冯献秋冲他挥了挥手,拉开旁边座位,示意他坐过来,然后一边倒酒一边答:“我忙啊!昨天刚从海南飞回来,明天又得回去,要不是你说好久没见了想攒个局唠唠,我今年都不打算过生日了。”
“操,要知道你就这么糊弄我,我还不来了呢!”江锐帆喝了口他倒的酒,眉毛不由得一皱,“这什么玩意儿?”
“日本货,别人送我的。怎么,不好喝?”
“不好喝,赶紧拿走。我就说味道怎么那么怪,小鬼子的东西,没他妈一个好的!”
“未必吧?”冯献秋给他换了个新杯子,示意旁边的女招待去拿瓶洋酒过来,揽着他的肩颇有些猥琐的嘿嘿笑道:“你去年交的那个日本女友不是挺好的?胸大腰细肤白貌美,看着不比那些动作片老师们逊色。”
“她?”江锐帆不屑地哼了一声,“也就床上带劲,事儿多的一比,还整天缠着我要这要那,没仨月就让我给蹬了。”
“啊?多可惜啊。你又不差钱,要啥就给她买呗,能怎么的,女人不都那样?”
“爷不乐意!”江锐帆掏出烟盒拿了支烟叼在嘴上,神情鄙夷地说:“什么玩意儿也配跟我耍心眼子,惯得她!”
“行行行,你是爷,你说了算。”冯献秋动作自然地为他点上烟。说话间,包厢门又被推开,一名身材高挑,打扮得风流倜傥的青年走进来,摘下墨镜冲他们一挑眉。
“哟,老冯,好久不见!难得啊锐帆,今儿来得这么准时?不迟到个十几分钟显示一下你大少爷的地位?”
江锐帆抬手把烟盒朝他身上丢过去,瞪眼骂道:“滚蛋!我什么时候故意迟到过?睡过头两次还被你记恨上了?”
唐珑笑呵呵地捡起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走到江锐帆旁边凑过脑袋要他帮忙点烟。江锐帆帮他点了,一边摁打火机一边没好气地说:“别老闲着没事拿话招惹我,惹急了小心我烧你眉毛。”
唐珑哈哈一笑,在旁边座位坐下,拍了拍他的大腿,“这不跟你开玩笑呢嘛,谁让我家锐帆这么好逗呢。我对你有多真心你还不知道?”
“少来这套,边儿呆着去吧!”江锐帆轻搡了他一把,自顾自吸起烟来。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心里知道唐珑对他确实挺好的。虽说凭他江家大少爷的身份,圈里人多少都挺顺着他,但阿谀奉承和真情实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再者,唐珑不比别人,血缘上讲,他是他的亲表哥;关系上讲,俩人从幼儿园开始就玩在一块,中间也就各自读大学的时候没怎么太见过面,后来等他回国进家里公司,俩人再续前缘,又成了不时就出来小聚一下的好玩伴了。
对于江锐帆来说,唐珑是比家里那个混血小崽子还要更亲的兄弟,小崽子要是出什么事他估计也就意思意思慰问一下,唐珑要是出了事那他是真得急。怎么说呢,人活在世上,肯定是要有那么几个真心相待的好朋友好兄弟的,他虽然嘴上没什么好话,总不肯放下大少爷的架子,但自己心里有数。
没过多久,聚会人员全部到齐。一帮人有男有女,基本都是圈子里的二代三代,只有个别几个是被捎带进来的小明星小模特,虽然面容姣好,但气质就差得多了,用江锐帆的话说就是“没那个架势”。
然而有架势的江大少爷事业上其实干得也不怎么样。空降进集团子公司当管理层两年,大项目基本都是劳碌命的副总在跟,他只负责担个名头签签字,或者充当一下监工撑场面,真正要紧的决策他做不了,别人也不敢交给他来做。公司项目之外,他也试着自己做过几次投资,然而由于本人缺乏锐利的眼光,合伙人也都是奔着找冤大头的心思来忽悠他的,所以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为此他姐没少训他,每次一见面就是一顿苦口婆心的教导,劝他沉下心好好在公司里学东西,将来好接父亲的班,担起江家的家业来。
江锐帆听她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心想咱老爹今年还没过五十,至少还能再干个十几二十年呢,至于这么着急么?慢慢来呗!哪个成功人士起步的时候不会踩几个坑啊?他爹当年不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吗?而且比起圈子里那些疯的野的,天天没事给自己家里添堵的,他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黄赌毒三样也就沾那么一丢丢的黄,其他过分的玩意基本都不碰,就这还不行吗?当今这社会,上哪找那么多十佳好青年去啊!
席间,冯献秋聊到一个名字,问旁边人怎么最近没太听到他的消息,难道也是外地忙项目去了?知情的人没敢多说,打哈哈想把话题岔过去,奈何冯少爷久不在京城,对近来发生的事不太了解,颇有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搞得其他人很是尴尬。
唐珑看了面色有些发冷的江锐帆一眼,抬起酒杯主动接话道:“嗨,老提那孙子干嘛呀?长那歪瓜裂枣的样儿,还跟我们锐帆抢马子,光揍他一顿都算轻的了。”
这会儿冯献秋这才知道大家伙儿干嘛都这么讳莫如深的,敢情是触了江大少爷的霉头啊,听唐珑的意思好像江锐帆还把那人给揍了?嗯,不错,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于是他顺坡下驴,端起酒杯跟唐珑一碰,点点头这话题就算揭过去了。
不过话题虽然是被岔过去了,但江锐帆被这么一提醒,马上想起来自己有个事还没办完。于是他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去卫生间一趟,转脚走到走廊尽头摸出手机拨给了助理小余。
电话接通,不等对面人打招呼,他张口便问:“我让你拿的那个项目你给我拿下来没?”
小余“呃”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说:“帆哥,其实这个事吧……”
“怎么?”江锐帆一听他那不干不脆的回答,语气马上冷下来,寒得好似北极冻土上的冰茬。“你没给我办?”
“不是,没有,那哪能呢,我早都准备好了,现在基本就是大差不差。”一听江大少爷似要发威,小余赶紧向他解释清楚,但末了还是忍不住担心地说:“可是帆哥,这个项目,之前琳姐和徐副总都说过,不适合咱公司目前的发展方向,没必要强拿……您现在非要砸钱给它抢到手,这会不会有点……”
“哪儿那么多废话。”听见小余说办得差不多了,江锐帆的脸色才缓和过来,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含糊不清地对着电话那头说:“让你办你就给我认真办,他们要怪罪下来不是还有我在前面顶着呢么,你怕个逑?办妥了有你好奖励。”
“啊哈哈哈……行,我明白,谢谢帆哥。”小余在电话那边一阵干笑,“奖励就不用啦,我是您助理嘛,这都是我本职工作,应该的。那个,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有?”
“没了,就这一个事给我办好了就行。项目拿不下来你以后也不用来公司了,懂?”
挂掉电话,江锐帆吐了个烟圈,收起手机晃晃悠悠地原路返回包厢。
冯献秋刚刚提到的那孙子裴骆,是他近来最看不顺眼的一个货。裴骆跟他的矛盾可不只是抢马子这一件事,之前还别过他的车,打压过他力捧的小明星,甚至当面嘲讽过他投资失败的倒霉事,气得他当场抡酒瓶子给人砸进医院,后来两家长辈出面调停才算结束争斗。那之后裴骆就去外地做生意了,两人表面上算是再无瓜葛,可是江锐帆心里的火还没彻底撒完,前一阵听说有一个项目裴骆正在争取,他马上来了劲,以总经理的名义命令助理小余去帮他把项目抢下来,势要狠狠挫一挫那孙子的锐气。
回到包厢,酒席已经快到末尾,冯献秋拉着江锐帆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阵儿,后来架不住单位那边一个劲儿来电话找他商量工作,晚上不到9点便宣布散场,闲的人接下来自己组局续摊,他就不奉陪了。
才这个时间,江大少爷必不可能早早回家睡觉,于是跟唐珑还有几个同样有意续摊的狐朋狗友一起去了附近某家高档会所,洗浴捏脚打牌统统安排上。
躺在按摩沙发上,唐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捏脚小妹聊天,一边悄悄斜眼去瞧旁边闭眼睡得正香的江锐帆。刚刚才洗过澡做过奶浴,江大少爷一身小麦色的皮又亮又滑好似泛着蜜光,棱角分明的帅脸上也是一颗痘啊坑的都没有,胸口处的浴袍还略微有些松散,隐隐绰绰的露出大片丰满的胸肌和红豆似的乳头,引得他身前的捏脚小妹一个劲儿的偷瞄,甭提有多招人了。
相比江锐帆对唐珑的一片真心,唐珑对自己这个表弟的感情就复杂很多。一方面,从小玩到大的情谊确实让他有几分真情在,江锐帆要是出什么事,他能力范围内能帮肯定尽量帮;但是另一方面,他很了解江锐帆的秉性,而越是了解,就越是无可抑制的对其轻视。
人嘛,多少总是有些慕强的,一个人如果有能力有本事,干得出一番自己的事业,那哪怕脾气差点,也可以说是瑕不掩瑜;可是如果一个人屁本事没有,却养得一身骄纵的小性子,其他人就算是看在家世背景的份上给他几分脸面,背地里提起来也大都是不屑一顾的。
江锐帆明显就是属于后一种,因此,唐珑跟他玩归玩处归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看不上——看不上他这个人,但挺看得上他这副身子。江大少爷的双商虽然在这个人精圈子里只能算底层,但身材长相绝对属于上乘。一米八七的个子,宽肩窄腰大长腿,脸型流畅阳刚,鼻梁挺直,眉眼酷似九十年代大火的某男明星,再加上身上那股高干子弟特有的“架势”,走在街上虎虎生风,一般人哪怕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会觉得此子绝不像一般人。再加上从美国留学回来,按他自己的话说“在那边闲得无聊就泡健身房”练出的一身鼓鼓囊囊的结实肌肉,脱掉衣服送t台上当男模都绰绰有余。
江大少爷不知道唐珑是个双插头,自然也不知道他对自己这一身好皮好肉肖想了多久,所以在他面前从来没遮掩过什么,照旧是一起洗澡,一起按摩,毫无防备的睡得大敞四开,被人用眼睛吃遍了豆腐也浑然不觉。
收回目光,唐珑坐起来喝了两口冷饮,压下小腹的躁动,若无其事的抬手拍了拍江锐帆的胸口:“嘿,嘿,醒醒。怎么就睡了?等着你一起去休闲厅玩牌呢。”
“啊?”江锐帆费力地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沉浸在睡梦中没完全醒,迷迷糊糊地撑着沙发坐起来,左肩的浴袍直接掉下来堆到了手臂上。“我操,我睡着了?几点了现在?”
唐珑的视线从他的胸口滑到结实的二头肌,又向上滑到他睡意朦胧的脸上,笑笑说:“刚10点半。走啊,他们都在下面等着了。”
“行,走起!”江锐帆把滑落的浴袍拽起来,重新紧了紧腰带,站起来冲唐珑粲然一笑。“我前一阵刚跟一个高手偷师了几招,今晚必叫你们输得光屁股!”
“嗤,就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屁股吧!”
几个不甘寂寞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大呼小叫的玩到大半夜,直到快凌晨4点都困得不行了才散摊。江锐帆哈欠打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懒得再开车回家,干脆直接开了间房睡在会所里,反正他又不用天天赶着点打卡上班,等睡醒了再去公司也一样。
一觉睡到中午12点多快1点,江锐帆被咕咕叫的肚子闹醒。起来洗把脸,去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感觉人清醒了点,但脑袋还是有些发昏。昨晚玩牌的时候运气不太好,连输好几把,被那帮熊玩意儿灌了不少酒,饶是他酒量不错,也免不了一觉醒来浑身不得劲。
脚步虚浮地走到地下车库,江锐帆找到自己那辆卡宴,一边嘟嘟囔囔地低声抱怨,一边慢吞吞地钻进去启动发动机。系好安全带,他低头打了个大哈欠,也没注意前后左右,直接就踩下油门,结果车子刚开出去,就看到侧边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正直行过来,惊得他赶紧打方向盘踩刹车。
好在对面司机反应也很快,及时朝另一侧打方向避让,避免了两车相撞的命运,但由于距离太近,车身刮蹭还是在所难免。
这一出突发事故给江锐帆彻底吓清醒了,车子停稳之后,他先是懵了几秒,随即心头一阵火起,跳下车就开始破口大骂。
“操你大爷的,长没长眼睛啊?怎么开车的?看不见别人正往外开呢?”
说着,他走到另一侧查看被刮蹭的地方,看见车身上几道难看的划痕之后,面上阴得更厉害了。
这时雷克萨斯的车主也从车上下来,年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戴着个眼镜,面容挺清秀,就是个子不高,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气质内敛文雅,不大像权贵子弟。那车主走过来,看了眼自己白车上更加明显的几道划痕,倒也没骂什么,只是从容不迫地回:“抱歉。不过我觉得按规则来看,是您那边责任比较大。”
“滚你妈逼的!装什么二大爷!”江锐帆一看他那副臭装逼的狗精英样就犯膈应。他这两年见过好些这种人,以为自己扎根在大公司里费劲巴拉爬到个中高层就算是人上人了,实际上算个狗屁,他平时都不带拿正眼瞧他们的。“跟我扯交规?你把交警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么划分责任!”
“可以。”那人不急也不怒,沉静地从兜里掏出手机。“那我现在就打电话,麻烦您跟我一起多等一会儿了。”
见他真要打电话叫交警,江锐帆又是一肚子气。他现在正浑身不舒坦着呢,只想赶紧出去吹吹风然后回家躺着,哪有精神蹲在停车场里陪他等交警来。
“操,真他妈烦人,没完没了的。行了,你就说要多少钱吧,我现在转给你,别他妈再在这膈应我了。”说完,江锐帆冲对面人一抬下巴,掏出手机在掌心上拍了拍,一副爷不差钱随便你碰瓷的嚣张劲儿。
那人看了他一眼,“你不叫交警了?”
“叫个屁!”江锐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能不能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说个数。”
“不用了,我车有全保。”说完,那人收起手机,转身钻进驾驶座,在江锐帆愣神的功夫里发动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江锐帆瞅着那小白车离去的背影,嘴巴张开半晌才合上,心里又是窝火又是莫名其妙,最后憋着气踹了车轮胎一脚,骂骂咧咧地重新上车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