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判显然大为吃惊,随后,他说了一句非常没头没尾的话:“朱兄,你怎还没变回来!”
变?谭昭细细品了一下这个字,这朱生还能怎么变?变聪明?变笨?应都不是,这朱尔旦从前资质驽钝,这就好比天赋一般的人突然就习得绝世武功是一个道理,哪有舍得变回去的?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这换智商……可能还有副作用?
这就很有意思了,他虽然不会看相也不通卜卦命理,但自问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这朱生显不是什么纯良端厚之人,而这位判官嘛……脸太黑,主刑罚,凶性十足。
“相公!”
朱尔旦被呼喝一声,着实有些惊吓,忽的,竟有一美妇从屋内奔袭出来,颊带泪珠,动情地挡在朱尔旦面前,可眼睛……却奇异地看了一眼谭昭。
谭昭则是大惊,不是说朱尔旦的妻子,是个貌丑无盐女吗?这都貌丑无盐,不知妻美朱尔旦?那也不对啊,整个陵阳城百姓的审美都畸形了?
“你快回去!”朱尔旦见妻子过来护他,却反是斥责,拼命推着妻子进屋。
这朱妻却也很是倔强,两夫妻一番动作,谭昭就是再蠢也知道这其中肯定还有猫腻了,卧槽这地府消息还带这么滞后的?
“朱兄莫忙!待大哥先勾了这道士的魂,再作决断!”
陆判到底在地府浸淫数年,半点不觑,直接把着判官笔又袭了上来,却未料这道士身上藏着宝贝,地府的判官笔竟对一凡人无效!
“你究竟是何人!”陆判这才好好看了一眼这道士,当即大惊,此方天地,何时竟有人身带此番气运!这陆判也不蠢,他心念一动,立刻下了决断,“我们走!”
说罢,就要带着朱尔旦走,至于朱妻,他则看都未看。
朱妻呢,竟也未哭闹,甚至是推着朱尔旦离开的,等陆判带着朱尔旦离开后,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道:“这位道长,不去追人吗?”
有趣,谭昭望着黑压压的天幕,道:“他们,逃不了的。”
在来陵阳城的路上,他就接到了燕赤霞的通讯,说是因为走地府程序,时间耽搁了,竟让那陆判跑到人间通风报信,倘若找不见朱生,直接等同于死无对证,所以让他设法将两人拦住,直到地府工作人员来。
这事儿说简单,那真不简单,说难呢,是挺难的,毕竟凡人要想拦下判官,那就跟螳臂当车一样,可谁让他们有颗自带天生怨气的佛珠呢!
方才他们到了朱府门口,他就暗示佛珠大佬办事有糖吃,立刻得到了佛珠大佬的同意,他这才带着马介甫离开。
说是去堵后门,其实是让小狐狸去此处的十王殿干点坏事,这判官塑身虽是泥塑的,日日受香火,已与鬼体相通。他们奈何不了陆判,难道还奈何不了一尊泥塑嘛。
小狐狸跑得快,自是当仁不让。
而他,则只需要替小狐狸拖延片刻而已,如此,谭昭自然就不担心了。
“夫人,似有冤情要诉?”
朱妻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她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一双美目里蓄满了泪水:“道长容禀,那陆判强横跋扈……”
大抵是见陆判夺路而逃,朱妻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却原来,朱尔旦今春早已中了秀才!
这地府的情报工作不行啊,谭昭啧了一声,朱妻说相公从前虽然资质平平,却是个热乎人,性情豪放,虽然功名求不上,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丈夫。
直到去岁冬日里,朱尔旦去跟一群儒生喝酒,大抵是酒壮怂人胆,这朱生竟听了同窗的起哄,将十王殿里的陆判泥塑给背了出来。
谭昭:……骚还是朱生最骚!
那陆判竟也不生气,一人一鬼这一番相识,竟结成了兄弟,关系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
“那陆判便每日为我家相公批改八股,不知哪一日,便、便替我家相公换了副聪明肚肠,不久,我家相公就中了秀才,还是头名秀才。”
谭昭虽已有些猜到,但还是忍不住惊叹:“竟已是换过一次了?”
朱妻点头,已是垂泪涟涟:“那之后,我家相公就……”
朱妻说得还算委婉的,朱尔旦乍然中了头名秀才,那可不羡煞旁人了,有人还觉得他买通了考官,一群人联名举报,在朱生的文章被贴出来后,全都住了嘴。
按照基本法,能换智商这种好事儿,藏着偷着乐就成了,可这朱生不啊,他直接就说他那日醉酒云云与陆判成了朋友,是陆判替他换了副聪明肚肠。
甚至行事愈发放肆,仗着聪明横行无忌。
这财帛尚且动人心,更何况是功名呢!这读书人,哪个不想金榜题名!朱生那立刻就成了金娃娃啊,受人追捧,即便他行事出格了,也无人会去问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