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往日里给读者写信,她也并没有这种高高在上的心态,更多的是将自己当做一个谆谆教导的长者。而如今她既然选择了这些人,也是因为他们是值得她尊敬的存在,她才会想要将他们的故事写出来。
怀着敬佩的心情写完了书信,木舒对此感觉甚是新奇,却不知晓,收到来信的几人,比她自己还要觉得震惊与诧异。
“师兄!为什么扶苏先生会给你写信啊?”红袖刀苏梦枕的同门师妹“小寒山燕”温柔此时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眸,看着自家师兄手上独属于扶苏先生的精美纸笺。那印有银色绕花纹样的信纸,收到一封就足够她炫耀好一阵子了。但是扶苏先生向来很少回复读者的来信,更不用提并没有太大意义的闲话家常,温柔满是水分的书信就至今都没有收到过一封出自扶苏之手的回信。
此时完全陷入了无理智的羡慕嫉妒恨之中的温柔甚至壮着胆子瞪自家师兄,看着他捂嘴轻咳,认真地翻看扶苏的来信。信笺翻动时,那绕花银文也隐隐显出三分流光溢彩之色,衬得那清逸隽永的字迹越发扣人心弦,令人痴迷。
苏梦枕看完了信笺,兀自陷入了沉思,温柔见他半晌无言,不由得心痒痒地道:“扶苏先生写了什么?”
苏梦枕却不答话,他将纸笺折起,许久,才道:“茶花,将扶苏的书各送一本过来。”
站在他身后的壮汉低声应是,温柔瞠目结舌,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苏梦枕恹恹的垂眸,那苍白如纸的俊俏容颜因呛咳而泛起了红晕,向来沉静内敛的男子,此时一双眼眸却燃烧着两簇寒焰,明明是火,却那样冷,那样的凉。
“董红梅……?”温柔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忽而下意识地呢喃出那人的名字,回过神来后便对上了苏梦枕略带疑惑的眼眸。她心中略微慌乱,也顾不得询问扶苏信笺上到底写了什么,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温柔轻轻敲着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也是傻了,怎么会觉得师兄同扶苏先生书中那冷焰般的女子相似呢?
“花七哥自幼双目失明,却心怀骄阳明月之美,剔透温柔一如春风,写他,是告知世人瑕不掩瑜,清风霁月自在于心,幸与不幸则在于人。”木舒靠在叶英的背上,一点点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和理念,“裴元大夫的活人不医看似不近人情,但实际却是源于心中仁义,拒绝了达官贵人的无病呻吟,也不断却天下医者的生路。不骄不躁,自有道义,甚至能舍能择,这是坦荡随心,也是大智大德。”
“而苏梦枕,其实是最难写的人啦。”
“他位高权重,体弱多病,几乎可以说是命在旦夕。但是这样的人,却以国家兴盛为毕生己任,将驱除鞑虏,收复失地当做目标,为此坚持至今,不动不摇。而他孤高傲然,却极重情义,恩以待人,真正做到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然而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弊病。”木舒对苏梦枕有极高的评价,比起无暇之美,她更欣赏与钦佩这样坚毅且心有信仰的人。
“他自幼身罹重疾,体质羸弱,但是他不信命,将自己的一生过得风生水起,为国为家为江湖,何等的风骨凛凛?”
木舒说罢,笑着站起了身,伸着懒腰欢快地道:“好啦大哥,桃花岛风景极美,我去起草故事,之后拿来给大哥一观,如何?”
“可。”叶英颔首应了,听着她轻快的脚步,忽而开口道,“黄兄择婿,恐怕双方皆有交手,忧其伤及无辜,你便莫要去凑热闹了。桃花岛上清静,若是喜欢,便多留数日,闲时可四处走走,但莫要迷路,让知秋或煦风陪着你。”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大哥。”木舒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对郭靖和黄蓉这两位故事中的主角,也在一时的新鲜之后失去深交了兴趣。比起掺和进那些混乱的江湖事里,她更情愿用珍贵的光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桃花岛上的风景很美,的确值得一观,而且在这样钟灵毓秀之地,也会让她的心情平静,更容易梳理自己的故事,这般想着,便老老实实地告辞离去。
听着幼妹渐远的脚步声,叶英才缓缓放下手中一页未翻的书籍,半晌沉默,却仍然觉得心如丝麻缠缚,既怜又叹。
——她可知晓自己笔下的人物,多少都带着点自己的影子?
——花满楼心怀日月的温柔,裴元能舍能择的智慧,苏梦枕昙花一现的璀璨,何尝不是她生命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