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那想象中高尚的李治对这一切无疑是理解却又不理解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李治想要开口,去抨击这帝王的自欺欺人。嗤笑,为那消失在历史尘埃里的帝国。
然而在那某一瞬间里,李治却又不得不承认,一切便如同嬴政所言一般,似乎是如此。
恍若是再是有理有据不过,使人信服。
然后莫名且自然而然的,李治想到了“愚公移山”,想到了“九世之仇”,想到了那“华夷之辩”与“传承”等种种。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仙神的存在与否其实重要又不重要,这世间如果有仙神,那么相较于仙神与长生种而言,人生之区区百年无疑是短暂且渺小的。并不足以做出那过多的事情,更不足以同天地、同造化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对抗。
但从上古传说里禹接替鲧治水开始,到夸父逐日,人定胜天等诸多种种思想和传承,甚至在那更早之前,这片大地之上的人族,却又似乎是并不甘于如此的。
又或者说人没有虎豹的爪牙,没有狮子和老虎的力量,之所以是天地主角,之所以能够将那一众猛兽甚至是异类精怪的生存空间挤压,便在于......
在于什么呢?于此时刻,这来自于八百年之前的秦皇,似乎对李治展示了答案。
“思想,制度,传承。”
便如同商君虽死,商君之法却是叫秦穆公之后的诸位国君所继承和运用下来,使秦富国强兵,横扫六合。那秦皇所争的,自然不是一时、一世,而是十世、百世而至千万世。
不见沧海,无以知其广大、宽广与辽阔。纵使李治心中,尚且存在着那诸多种种的复杂与疑惑。然而这似乎将一切同嬴政之间说开却又未曾说开的大唐皇子开口,却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提出疑问道:
“这木雕,可是阿耶使宫中匠人所做,雕刻而成?”
月色及那大明宫中辉煌的烛火照耀之下,嬴政的身形似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原本极是闲适的、分明是将一切尽在掌握的气息与神态中,同样具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紊乱。
行止有度,一举一动俱是充满了雍容及威仪的帝王将那写着“天下一国,神州永安”字迹的纸张捏在指尖,任凭着其被案上跃动的烛火席卷,一点点燃烧,转瞬成灰。方才是开口,恍若是以原身的口吻做出回复道:
“你当去睡、去休息了,稚奴。”
某些真相被心照不宣的揭开,却又将表面的和谐与平衡维持。彼此俱是故作不知,故作不察,只道是一切恰如同往常。君父那似乎是带了几分严厉的口吻之下,李治打了个哈欠,仿佛是终于感觉到了那迟来的睡意和困倦。
然而便在李治老老实实的告辞,转身离去的那瞬间,嬴政却又开口,仿佛终是对那原本的话题做出回复与解答道:
“事死如生。以泥土烧制,以色彩填充,于朕而言,每一尊俑人,自是有不一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