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在背风处了。
“不冷,我热血沸腾。”女孩子动力十足地搓搓手。
就在方才,波本同意了她的临时改动。
安室透的说法是,他也不想在碎石、飞灰、火灾、二次爆炸、楼体塌陷中带着瘸子队友与警察斗智斗勇,组织给的新年加班费不够他这么卖命。
竹泉知雀本来只想痛击她的队友好完成警察先生给的任务,没想到队友如此上道。
有波本这瓶真酒帮忙背书,竹泉知雀可以腰板挺直对琴酒说:我们认真执行了诱饵的职责,任务失败不要总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多反思一下自己。
“炸。弹改烟花很简单。”竹泉知雀一边拆掉几枚炸。弹,一边把零件挑出来给安室透看,“只要调整配比,再改动几个细节。”
零件散落一地,安室透半蹲着,竹泉知雀趴在他背上教学,仔细纠正:“这根引线缠错了。”
用语言描述太麻烦,她干脆握住安室透的手,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十指穿插:“喏,像这样。”
女孩子指尖染着淡淡的硫磺味,与她风光霁月的大雁云纹和服反差极大。
安室透嗅到了浅浅的檀香,她来废弃厂房之前是在神社参拜。
“你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什么?”他问。
“新年参拜,买点年货像盐粒和辣椒粉之类的回家驱邪,在家摸鱼打游戏,等着看晚上的烟花。”
竹泉知雀忙着改装炸。弹,不假思索地说。
平凡的日常,每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拥有的幸福,被黑衣组织一个加班电话粉碎了。
热闹的新年跑来烂尾楼吹冷风摆弄炸。弹,脚也崴了,红肿得看着可怜。
“做得很好,学得好快!”竹泉知雀瞅了瞅安室透手上的零件,欢快地为他鼓掌。
她一边摆弄玩具似的捣鼓炸。弹,一边哼着在神社听来的巫女神乐舞曲调,一小段曲谱反复地哼哼,自娱自乐。
安室透看着她无忧无虑的侧脸,没有找到一丝负面情绪。
这份心理素质着实令人动容,完全看不出她费劲把炸。弹换成烟花是为了他发去的那条短信。
烟花杀伤力小,绽放面积大,引人瞩目的程度更甚于爆炸。
既满足琴酒“干点显眼事掩护我们”的要求,又不会误伤冲进烂尾楼的警察,一举两得。
“留一些炸。弹,等我们撤离后炸。”竹泉知雀说,“反正烂尾楼留着也没用。”
最后用真正的爆炸彻底堵住琴酒的嘴,任务失败的责任就彻底不在她身上了:我就是个被临时叫来加班的大冤种,泄密都轮不到我泄,找人背黑锅也请找的有点逻辑。
清清白白,身份在组织和公安两边都做好身份,她学习很差,做卧底竟是天生的好苗子。
安室透想到暴露的卧底老哥和诸伏景光,忧心起公安的卧底培训课程。
有没有可能招安知雀,让她教教课,《论二五仔的自我修养》《卧底风云之我在黑衣组织当影帝》《演员的诞生:谎言与借口》之类的必修课。
被金发青年打量了好几眼的竹泉知雀:???
怎么回事,有种被无形工作压垮肩膀的痛感。
她悄悄瞥了眼安室透,缩在振袖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盲打出一条短信。
【我已准备周全,然琴酒事后必查泄密者,若无把握圆谎,建议公安以逮捕他的形式将他救走。——竹泉知雀】
安室透耳中米粒大小的隐形耳麦轻轻震了震。
他收到了公安转述的竹泉知雀的消息。
安室透先是一愣:什么时候成了公安的人?
而后立刻明白了一切。
知雀没有怀疑波本——她居然真的一直没有怀疑过波本——做了排除法之后,她推理是公安安插的卧底,泄露了今天的任务。
任务失败,琴酒必抓叛徒。
假如公安把逮捕,竹泉知雀便能提出“不是失足被抓,这分明是公安救走他的阴谋啊!大哥,你又被骗了!”的观点,把责任推给。
人都被抓了,在牢房里大喊他是冤枉的琴酒也听不见,还不是由竹泉知雀编。
如此一来,威雀威士忌和波本又是清清白白两瓶好酒,酒香肆意,酒味醉人。
这场美妙误会中除了和酒厂,没人会受伤。
安室透借整理头发的动作点了下耳麦,告诉同事,按竹泉知雀说的做。
幕后的公安同事在胸前为画了个十字架:好惨一人,竟同时被公安、双面间谍和自己人背刺。
错就错在接受了不祥的代号,他太过年轻,不懂在酒厂代号即遗产的道理。
既然接受了人家的遗产,焉知自己留下遗产的日子没有到来?
竹泉知雀对即将发生在身上的惨案一无所知,她以为自己救下了一名公安卧底,做了今年第一件善事。
“俗话说,新年的开始决定了一年的基调。”竹泉知雀美滋滋地想,“我如此善良,今年也会有好报吧。”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二天
冬日天黑得很早,约莫六七点的时间,工厂一片漆黑,在高处下望只能看见黑色的轮廓,仿佛蛰伏的巨型蜘蛛的巢穴。
竹泉知雀往手心哈了哈气,她搓了好半天,指尖仍旧冷得像冰。
“我需要运动发热。”竹泉知雀认真思考,“依我之见,单脚跳便是一种集运动、杂技、娱乐于一体的健身项目,再在地上画几个格子,还能回味童年。”
她的童年居然有跳房子这么平凡温馨的游戏?安室透来了兴趣,温声问:“很怀念么?”
“有一点,到东京之后就没玩过了。”竹泉知雀回忆道,“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脚下的屋顶在跃动间崩塌,稍慢一些就赶不上拆迁的速度。”
“比起‘跳房子’,更像另一个着名的经典游戏。”
安室透:“什么?”
竹泉知雀:“神庙逃亡。”
好离谱的童年,难怪养出了这么离谱一人。
“你想再崴一只脚的话,可以尝试。”
安室透微笑:“我记得你家有个闲置的轮椅。”
两句话让纯黑恶役戴上痛苦面具,竹泉知雀偃旗息鼓,端端正正地坐在防水袋上。
防水袋中的炸。弹被倒空改装安装好,金发青年清扫干净避风处的碎石,铺上防水袋垫子,让竹泉知雀有个坐的地方。
“只是崴脚的话不用坐轮椅。”竹泉知雀小心地碰了碰红肿的脚踝,“拄拐杖就行,必要时刻还能拎着拐杖痛打敌人的狗头,打出八十岁老人怒斥不孝子的气场。”
光在气势上,她已经赢得了胜利!
拐杖是个可改装性特别强的武器,开口向上可改成杖中剑,拔出杖头的蛇首一剑捅穿敌人心脏。
开口向下可改成杖中枪,端起拐杖如端起加。特。林突突突打得敌人眼珠外凸:说好的冷兵器互殴,你怎么不讲武德呢!
竹泉知雀:小子,时代变了!
咦,这么一想轮椅可改装的不是更多?移动性钢铁堡垒炮台,与哈雷竞速,一边轮椅飘逸一边升起炮管,整个战场没有比她更靓的崽。
心动。jpg
竹泉知雀搓了半天指尖,她想到一个取暖的办法,试探性把手贴在红肿的脚踝上。
烫烫的,好舒服。
世间竟有如此机智的废物利用方法,不愧是她!
“我要是发烧就好了。”竹泉知雀突兀感叹,“全身都是热的。”
安室透:那只会抖得更厉害吧……
有没有点正常人的常识?
他本想把外套给她披上,被竹泉知雀拒绝了。
女孩子碰了碰他的手背,“安室先生也有点冷吧?”
有没有什么两个人都能取暖的办法呢?
坐拥一层楼的炸。弹却苦于无火可烤,就像坐在金山上喝塞牙缝的凉水一样,竹泉知雀深深谴责琴酒。
她捂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取暖,竹泉知雀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了扫,目光落在齐膝的雪白长袜上。
“这儿应该挺暖和的……”
安室透听见竹泉知雀自言自语的声音,她像是打定了主意,扯过安室透的手。
“如果我穿着戴帽子的衣服,就能让安室先生把手伸进帽子后面取暖了。”竹泉知雀遗憾地说,“也不要紧,原理是一样的。”
冬日取暖真理:人的皮肤与衣服之间的间隙最暖和。
“把手伸进脖子里就太冰了。”女孩子嘟囔,“我只能接受这个程度。”
金发青年的手指探入她长袜与小腿之间,细腻的暖意顺着指腹流入,带来触电的战栗感。
“给你暖一会儿。”竹泉知雀自自然然地说,“今天真的挺冷的。”
她过于自然的态度令安室透一瞬间怀疑是不是他太大惊小怪。
他手指僵硬,指腹贴在竹泉知雀小腿上,几乎能感受到又细又直的漂亮线条。
竹泉知雀不是疏于锻炼的人,她的腿部肌肉不明显,但柔韧的触感彰显别样的力量感,能想象出她屈膝跃起时凌冽利落的身姿。
她穿袜子反而比较少见,竹泉知雀夏天的时候大多将双腿大大方方露出来,在裙摆下白得晃眼。
奇了怪了,露腿的时候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看的,她难得裹得严严实实,却怎么看怎么涩情。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安室透触电似的把手抽出来,斩钉截铁地说,“我一点儿都不冷。”
竹泉知雀:真的吗?
她疑惑地碰了下他的手臂,皮肤炽热。
“哇,真暖和!”女孩子眼底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她突然咦了一声,“安室先生,你是脸红了吗?”
是什么新奇的取暖方法,她能不能学一学?